”李旭點頭答應。對劉弘基為人處事的智慧,他非常折服。對方既然這樣教導,他沒有理由不領情。
數日後,在司庫參軍齊破凝口中,李旭聽到了一個謠言。幾個月前,長白山(山東章丘)人王薄不願意從軍,帶領一夥百姓起兵造反。義軍編了一首軍歌,流傳甚廣
“長白山前知世郎,純著紅羅綿背襠。長槊侵天半,輪刀耀日光。上山吃獐鹿,下山吃牛羊。忽聞官軍至,提刀向前蕩。譬如遼東死,斬頭何所傷…”
“這幫反賊,倒也過得快活!”齊破凝明顯喝多了,大逆不道地讚歎。
“這還不是絕的,幾個月前,清河有個姓孫的傢伙殺了縣令造反…”參軍王元通抱著個煮熟了的彘肩,邊啃邊說:“你們猜他給自己起的名號是什麼,嘿嘿…”王元通得意洋洋地看看大夥,彷彿揀了五百吊錢一樣高興,“猜不到吧,嘿嘿,摸,摸羊公!偷羊的國公!”
“摸羊公!”眾人轟地一聲大笑起來,口中的酒水噴得到處都是。
“唉,唉,笑,笑死我了。這,這反賊真夠逗的,笑,笑死我了!”錄事官秦子嬰趴在窗子邊上,邊笑邊捶酒樓的牆壁。
“摸羊公!”李旭偷偷地嘆了口氣,走到秦子嬰身邊,伸手推開了窗子。
北風裹著雪花呼嘯而入,吹得他上下牙齒不住打顫。
“九叔沒有偷別人的羊”李旭默默地告訴自己,“絕對沒有!”
注1:孫安祖,隋末清河人(河北故城)。大業七年,家鄉水災,乞免兵役。官府不許,捉其妻兒迫之。未己,妻兒皆餓死。安祖忿而殺官造反,自號摸羊公。
第二章 出仕 (五 上)
第二卷功名誤第二章出仕(五上)
酒樓中的笑聲很快就停止了,確切一點說,大夥的笑聲被李旭和秦子嬰兩個人臉上的表情給硬塞回了喉嚨裡。平時本來就很少笑的李旭臉色鐵青,手按在腰間的刀柄上,五指不停地開開合合。而秦子嬰則張大了一雙飽含詩意的眼睛,手指直直地探向了窗外。
“火,火…”從小讀到大的秦子嬰緊張得無法把話說完整。事實上,也不需要他把話說得再完整了,夾雜在北風中的號角聲穿過窗子,把喝得半醉的所有人瞬間凍醒。
“是軍營方向!”劉弘基第一個跳起來,衝下樓梯。簡陋的木梯被他踩得搖搖晃晃,幾乎隨時要垮踏下去。
這個節骨眼上,沒有人會顧及腳下的安危。樓梯的晃動越來越劇烈,整個酒樓都跟著晃悠起來。幾個隔壁房間的酒客探出頭來罵街,看見快速下衝的公子哥們,趕緊把頭又縮了回去。王元通等人不喜歡欺負人,但那身黃色的戎服足以保證他們不受別人欺負。(注1)
“爺,爺,您還沒付帳!”酒樓掌櫃見眾人慾走,趕緊衝了出來。王元通一把推開了他,罵道:“***,瞎了你的狗眼,爺什麼時候賒過你的帳!滾開,唐公點兵!”
掌櫃的不敢再攔,哭喪著臉蹲在了門框邊上。走在王元通身後的齊破凝隨手扔下一個錢袋子,叫道:“自己數,剩下的存在你櫃上。若是敢黑了爺們的錢,小心你的屁股!”
“嗨,嗨,不敢,小人不敢!”已經自認倒黴的掌櫃喜出望外,抱著一小袋銅錢連連作揖。從重量上他就能推測出來,袋子中的銅錢恐怕有小半吊。懷遠鎮地方小,沒什麼名貴菜。五百個錢,足夠眼前這些瘟神們再來十次八次了。
早有夥計將眾人的戰馬牽到了近前,也不知道是喝多了還是過於緊張,秦子嬰的靴子在馬鐙邊滑來滑去,就是認不進鐙口。劉弘基看得不耐煩,大手一伸,拎著脖領子將他拎上了馬背。在齊子嬰的尖叫聲裡,眾人抖開韁繩,風一般衝向了自家大營。
沿途陸續有出來喝酒的軍官們加入隊伍,片刻之間已經聚整合一小隊。有人領頭,有人斷後,即便平素出操時也沒這麼配合默契過。
整個軍營都被號角聲從睡夢中驚醒,平時訓練不賣力的公子哥們盔斜甲歪,一個個臉色煞白地站在風雪中看火。而那照亮的半邊天的火光就在城外五里處,隱隱的喊殺聲和戰鼓聲不時被風送入耳朵。
唐公李淵早就來到了軍營,帶著長子建成和十幾名貼身侍衛往來巡視。麾下這群沒上過戰場的雛兒們的表現早就在他預料之內,所以他也不感到生氣,頂多是對遲遲歸來的軍官們冷笑一聲,或是瞪上一眼,便徑自走了開去。
主將的鎮定讓混亂的軍心慢慢安穩,士卒們不再來回亂跑,訕訕地找到各自的夥伴,在旅率們的號令下排好佇列。
“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