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翔怔了怔,脫口道:“當然不是!”
葉修懶散散道:“那不是結了。”他轉頭去看陶軒:“不過,陶長老,我不需你拿卻邪跟我賭。”
他抬起傘尖,遙遙一指。
“我要吞日。”
陶軒一愣。吞日是蘇沐秋尚在時,為蘇沐橙而製成的火器。之前蘇沐橙出走嘉世時,吞日還藏在秋樓珍寶閣裡,匆促之下未曾帶出。火器並不常見,吞日更是做得極為精緻靈巧,但比起神兵譜第一的卻邪,旁人看來畢竟差了許多。
不過這也未嘗不好。陶軒痛快應下:“好。”
他又道:“雖然你我恩義已絕,但看在蘇先生面上,嘉世斷不會為難蘇姬。”
他說的懇切,葉修並無所動,淡然瞥他一眼:“不錯,你只是半途截下煙雨的船隊,讓沐橙無法前來助我罷了。”
陶軒笑道:“這也是無奈之舉。”
葉修見他承認了,想來蘇沐橙無虞,面上不動聲色,心中卻一鬆。他如此爽快地應下這個比試,也是因為蘇沐橙與楚雲秀遲遲未到。陶軒的意圖已經如此明顯,他乾脆遂了他的願。而也如他所料,除了自己,陶軒並不想旁生枝節。當下便說:“廢話也已說了許多,要打快上吧。”
陶軒想好似你沒說廢話一般。他也不想再繞口舌,回身以目示意。人群中踏出一人,走到殿中,向葉修行個禮。
葉修看他一眼:“你是王澤。”
那人一怔:“門……前輩識得我?”
葉修點點頭:“你二十歲來嘉世,三年後躍升堂主,是不是?”
王澤說:“正是。”
葉修笑了笑:“你入嘉世時根基不錯,可惜後來心思都不在劍道上,一味急功近利,這幾年一直沒什麼長進。”
王澤被他說得臉色陰晴不定。他只認定葉修是故意讓他難堪,不作回答便拔劍出鞘,擺開架勢:“敘舊就不必了,前輩,請吧!”
葉修道:“誰說是我跟你打了。”
所有人一怔。
葉修道:“不要看不起人好嗎。我也是有幫手的。”
陶軒脫口道:“你不是說不借力他人!”
葉修理所當然道:“我是不打算借力他人,我這不是要借力自己人嘛。”
劉皓忍不住反駁:“蘇沐橙不在,你哪來的自己人!”
葉修搖頭:“這話說的,我這樣名滿天下的人,收幾個自己人還不是隨手的事。”說著,他衝殿前揚一揚頭:“別看了就等著你呢,喬一帆小友,快來助前輩我一臂之力。”
微草眾弟子本著自家境主的教誨,一直在安心看戲。此時都是一驚。
高英傑怔住了。而後轉頭去看喬一帆。他看見喬一帆也是一副驚訝的模樣,但很快,那表情褪去了。在他眼中,升起決然的神色。
高英傑張張口,發現一句話也說不出。他感覺到有一些東西在離他遠去,卻無法伸手挽留。他看著至交好友臉上的堅定,心一點點沉下去。
但同時心底的聲音告訴他,他是如此清楚地知道,這是遲早到來的,無可阻擋的事。
他想移開目光,但喬一帆此時轉過頭看著他。目光相觸,便如同被捉住,避無可避。少年的眼睛在燈火下有些黯然,卻又因逐漸凝聚的決然而明亮。他坐在那裡,聽好友一字字宣告:“逆徒喬一帆,自請逐出微草。”
喬一帆深深俯下身去。高英傑茫然受了這應該是對境主所行的最後一禮,他低頭就看見好友整齊束起的長髮落在地面,一條淺色髮帶伏在黑髮中。
還是修行累了後同榻而眠的許多個清早,醒來時轉頭就看見的那一條。
那時覺得觸手可及的,如今卻看起來,這麼遠。
周遭都寂靜。只有近處的話語,落地如不會化去的雪。
“從今以後,兩不相干。”
良久。
高英傑聽見自己說:“好。”
“從今日起,喬一帆不再是微草門下之人。”
這是他以首席弟子的身份,第一次代行境主的職責。
陶軒皺起眉。即使眼力如他,也能看出微草那個無名小輩武功並不如何。在陶軒心中,王澤只不過是湊數的,他根本沒抱希望他能戰勝葉修。但葉修此舉,卻讓人捉摸不透。在陶軒看來,只要葉修痛快交出千機傘,隱去姓名,他也不會與葉修為難到今日這般局面。
他問:“葉修,你到底要做什麼?”
這也是很多人想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