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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部分

“怎麼回事?蘭老五的大爺爺解放前是劉財主家長工。有一天劉財主守屋的狗莫明其妙暴死。財主扭住姓蘭的不放。也是蘭家老人軟,硬是給死狗披麻帶孝大鑼大鼓操辦三天才脫手。據說當年還掛了輓聯,叫什麼‘黑狗老大人,孝男蘭忠誠’。十里八里都在傳。”

“老一輩乾的憨事,和你們相什麼關了?我以為是十大冤家九大仇呢。要說辱門庭,你大哥坐牢才是辱門庭。你甭管,我幫你勸解幾句。實在不行去法庭告他。我請法律系的朋友們幫你當律師。又不是舊社會。怕是不要王法了。”我嘴裡嚼著,腮幫子鼓動著。

三姑娘不置可否地坐在木床上。我三口兩口吃完雞蛋正準備出門伸張正義,塌鼻子女婿陰著臉站在我的獨院門口叫我。

“雨桓,論理說呢家醜不可外揚,我鄭家也算知書達理的人家。論理說呢你是外人,但是大家住在一個屋簷下,我也不把你當外人看。三姑娘跑出去我認了。她現在踏進我鄭家的門就得聽我鄭家的規矩。我請先生來推算,說是家裡要祭三天的腳。這三天不管蘭家白家的人都不準進我鄭家的門兒。你跟三姑娘說,三天後要留要走由她。只是若要正正規規親是親戚是戚呢,叫她帶個信給蘭老五家,把禮節給我補清楚。砍了林子,烏鴉就不叫了。”塌鼻子女婿氣勢洶洶地說著。

吃雞蛋時我世紀末、愛情自由、婚姻自由地想了一大堆,在這個六十年代的老生產隊長面前,我只是憨痴痴站著。待他說完,我反而憨憨地想:塌鼻子女婿要在鎮山村做人,三姑娘這樣走得名不正言不順,叫他老臉往哪兒擱?再說,養大個姑娘也不容易。

“雨桓,按理說呢嫁出去的姑娘潑出去的米湯。你跟三姑娘說,若是要親是親戚是戚地走呢,我好在院牆邊挖個側門。她這樣跑出去的,正門三七二十一天是跨不得的。”塌鼻子女婿又補充道。

我唯唯喏喏,滿口應承。婚姻自由歸自由,三姑娘也做得過火,雖說是你自己過日子,但終生大事,確實應該從長計議。你一見到蘭哥哥,翻牆跳院,一心想生米做成熟飯。要是有個三長兩短,還不是哭爹喊媽。封建就封建一點吧。蘭老五愛你,跟他蘭家商量,大家都將就著點兒吧。

楚昕兒一聲不吭。她像天底下所有軟弱的母親一樣只有乾坐在木椅上抹眼淚的份。

在我的獨院裡,白吃了三姑娘兩個雞蛋的我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菜花黃了,楊柳青了。春天,又有許多新朋友走進我的獨院。他們帶來廣味香腸,尼采的情人莎樂美支援精神分析運動,中國需要進口女人等等好吃好聽的。我樂滋滋的,一有客人來就顛著屁股忙這忙那。

邵美對他們卻淡淡然,禮貌得像只機器貓。自從劉素素來這裡半明半暗地穿走她的華倫天奴西褲,她買的幾張磁碟也不翼而飛了以後,她對於光顧我獨院的新朋老友,通通小肚雞腸起來。我呢,剛被張思穎、劉素素她們從大男子主義的布袋裡拎出,又披上所謂寧願得罪十個女人也不肯失去一個朋友的袈裟。這頗傷邵美的心。

從教室趕回獨院,見門背後立著碗口粗的木棒,奇怪之餘,才恍然這就是邵美自衛的武器。禁不往啞然失笑。這世道,有了黑夜,法律永遠不會淘汰。

先頭一進院子楚昕兒就跟我嘮叨,前天夜半三更,有幾個人吃得醉醉的來找我,邵美給喊起讓鋪。她做我的女友,好多時候,為照顧我的臉面,只得忍作大度,委屈求全。有時邵美好生生做著她的功課,突然光臨三五個男女,少不得擱筆讓座,泡茶備飯。夜深人散,掃地洗碗,已算份內小事。

“下次不理他們了。”事後沉不住氣,我心煩意亂髮牢騷時,邵美往往中庸兮兮。

“何必呢?誰教我們家沒客廳?再說,都快畢業了。”

至而今,究竟有多少朋友吃過我炒的菜,究竟有多少朋友睡過我的獨院我已記不清。意識中,還找不出沒對我的獨院浮想聯翩的朋友。

邵美昨天的日記結尾處說:“拿我們的青春跟這些朋友周旋,一事無成的恐怕只會是我們自己。”

我深有同感卻毫無辦法。

結廬人境,難啊!

貳拾叄

功課外的書,邵美一般不大理會。像炒得熱火朝天的《學習的革命》,她也不知道。

對此,我很是著急。

全社會都在反對林語堂,女人最好的出路是寫詩而不是出嫁。況且又有專家暗示,除了母雞,女人的思維老化得最快。我於是想方設法借來《惡之花》、《伊豆的舞女》大段大段讀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