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呀,太平紅軍來了……”一個手裡拎著一面報警銅鑼的練勇突然爆發出聲嘶力竭的怪叫,與此同時,“噹啷”一聲丟下銅鑼,轉回身開始瘋跑,“來了……紅軍打過來了……”
這一下,倒真是一石激起了千層浪,想不通為什麼天朝紅軍會成群結隊駛向這裡的練勇們,終於明白了一個事實,一場大戰已經拉開大幕了。
“嗡……”練勇們頓時像是受了驚的蒼蠅,掉頭就跑。
“快,快報警!”小頭目條件反射地也拉開了雙腿,並下意識地扭臉叫著應該就跟在身後,卻好像這時才注意到放著鑼不篩的手下,早已提前奔跑出去了十好幾步的。“媽的……”他的一句惡狠狠的咒罵剛剛出口兩個字,腳下就嘩啦的一滑,一隻腳恰恰踩在了那面銅鑼上。
一個屁股蹲兒實實在在坐到了地上的小頭目,僅僅一個呲牙,就騰地跳了起來,顧不得、也忘記了下面所帶來一切的疼痛,舉起還沒忘了捎帶手拎起的銅鑼,一邊兒跑,一邊兒抽出腰刀,使勁地敲了起來。接力似的鑼聲、叫喊聲如同驚雷,衝破夜空,震驚了整個風陵渡……
亥時一過就都早早進入了夢鄉的肚子裡少食的團練,還有腸子裡缺油水的綠營兵們,陸續被震天的警報聲,把每個人從不同的夢境中敲醒。
與福炘同住在風陵渡鎮內的王慶元,掙扎了半天,終於在兩個僕役的連攙帶架下,拖著顫巍巍的兩條腿,僅穿著一身內衣就“跑”出了“官邸”。
鎮內唯一的一條街道上,滿街筒子擠滿的都是黑壓壓的福炘綠營兵。都是同樣自睡夢中被驚嚇得倉皇而出的綠營兵們,有褲子穿到身上的,有褂子套到腿上的,光頭、赤腳、空著兩手的,則更是比比皆是。
“紅軍來了?”
“打到了哪了?”
“他媽的,渡口上的團練都是白吃飯的啊?”
矇頭脹腦的兵們,相互打探,亂成了一鍋粥。
望著眼前的這幅慘象,王慶雲真是悲從心頭起。
“福大人……福大人……”一眼看到上身只穿了一件小褂,正一邊在兵勇們中間擠開一條路,一邊繫著褲腰帶的福炘,王慶雲甩開駕著自己的僕役們,跌跌撞撞衝到福炘的跟前,“福大人,我已經派人飛馬通報黃淳熙的救國軍火速趕來支援,你這裡要趕緊號令各營,邊整頓邊趕赴渡口。尤其是炮隊,怎麼直到現在還聽不見炮響?要抓緊啊,不然就來不及了。”王慶雲的手緊握著,上下拽動,彷彿炮捻子的火繩就捏在手裡。
“滾!”福炘衝著幾個圍上來似乎是要向他請示什麼的官佐一瞪眼,“孃的,你們都他孃的看我幹什麼,還不他孃的整好你們的那些雜種,趕緊去渡口!”
罵完手下,他又朝著王慶雲狠狠一跺腳,順手接過侍衛遞過來外衣,一邊披,一邊接著咒罵,“這群喂不飽的白眼狼(他當然指的是團練們),又他孃的敲又他孃的喊,可直到現在,我他孃的連具體發生了什麼都還不知道。”
“福大人啊,你到底還想知道什麼?”王慶雲的話語裡都要帶著哭音了。
“想知道什麼?”福炘瞪著一雙渾沌的大眼睛,“我的王大人,你可不是不知道吧,現在是和談時期,為了避免類似蒲津關那裡的衝突再次發生,朝廷三番五次嚴令不得故意尋釁滋事。你不是也在說,這是朝廷以時間換空間的絕妙計策。你聽聽,”
福炘朝著渡口方向一指,“要真是他們大舉渡河,難道會連個炮都不打?別是那些無事生非的練勇們疑神疑鬼了吧?”
“哎呀!”王慶雲也想狠狠地跺上兩下腳,哪知道一條腿還沒抬起多高,就差點兒歪倒,“我的福大人,你還以為渡口上會有多少的團練盯守在那裡啊……”
黃淳熙是被風陵渡渡口方向響起的炮聲震醒的。雖然離著渡口還有十餘里,在這夜深人靜的夜裡,炮聲顯得格外響亮不說,還有他的耳朵眼兒好使。
黃淳熙從床上一躍而起,抓起件衣裳就跑出了門外,站在門前的一個高臺上,向著風陵渡遙望。
他的駐地,並非是豪華的處所,這裡只是一個背靠中條山山麓,擁有十幾戶人家的小山村。當然,他到了以後,山村裡就不會再有什麼百姓了。除去被徵用的十幾二十間茅草民房外,這裡周圍環繞的都是由一個個帳篷圈起的兵營。
王慶雲暗恨黃淳熙來這裡是為了躲避什麼,其實還真是有些冤枉了他。依照黃淳熙的本意,就是要把軍隊帶到艱苦點兒、閒雜事情也少點的地方,好好訓練訓練。養尊處優,那是出來好軍隊的,這點兒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