牙白更糟糕,越顯出臉黑,怎麼搞的,曬得這麼黑。”
兩個人一遞一句,李貿然頻繁點頭,不管程將軍說什麼他都應,嘴裡除了嗯就是噯,並沒有其他句子。
良久之後,程將軍說:“白小子,你還回來麼?”
李貿然楞了一愣,回道:“將軍啊,你看我這粗手粗腳的樣子,回來還能幹嘛,替您刷浴缸麼?”
程將軍很豪氣的擺擺手:“不不,不要你擦了,你太大,進了浴缸連個來回都不好打,還怎麼擦?”
李貿然笑起來:“所以您就讓我安安心心的留在部隊裡吧。”
程將軍說:“白小子,你不怕死麼?”
李貿然很仔細的想了想說:“以前怕,後來是沒空怕,現在,現在已經不怕了。”
在見到程白之前,他是捨不得死,現在已經見到了,雖然只是新聞報紙裡的隻言片語,只是印刷並不清晰的黑白照片,但這也足夠了。
他甚至慶幸自己並沒有在醫院裡真實的與他相遇,因為他不知道自己遇到他會說什麼,說我一直都注意著你的訊息麼,還是說我每天都想著你,我想你,太想你了。
對話進行到尾聲,屋裡漸漸沒了聲音,大概是回憶讓兩個參與者都感到了疲倦。李貿然起身說,將軍啊,我該回去了,不然晚了怕搭不上車。
程將軍說,怕什麼,沒車我派人送你回去。李貿然當然知道這是客氣話,便笑著推辭,走到門口一隻腳都踏在外面了,後面程將軍忽然低聲的問了一句:“你見過二少爺了麼?”
李貿然穿著便服的後背僵了一瞬,扭過臉說:“報紙上不總是登他的照片麼,也不用特地再見了,再說二少爺也忙……”
程將軍打斷道:“你去見見他吧。”
老人眼中期許的目光使得李貿然嘴角的笑容漸漸凝固,遲疑片刻,他用力的點點頭,說:“好。”
作者有話要說:
☆、完結
長達半年之久的休假結束,李貿然第一個見的是程瑞堯。那陣子他住在東面的程公館中,上面是米白的西式二層小洋樓,底下挖了地窖,改造成避難用的防空洞。與防空洞相連的是隔壁一間珠寶行的倉庫,而特殊的情報機構就設定在這個倉庫裡。
李貿然把所有的資料交給文書,很快就被人帶到了後院那個帶著大泳池子的西式花園中。
這是個晴朗的夏日清晨,太陽還懶洋洋的把自己裹在棉白的雲朵裡。
李貿然走過乳白柵欄隔出的小路,在茵綠的草坪中央看到了程太太。
程太太笑道:“小李啊,你來了?”帶有鑽戒的手秀氣而精緻的往耳後掖了掖黑雲般的頭髮,她彎下腰去抱起地上的女兒,“你們師長在換衣服呢,一會兒就來了,你先坐會兒?”
李貿然點點頭,在她的指示裡走到旁邊的一支陽傘下。接著程太太就走了,一手牽著女兒程婉於,連衣裙隨著高跟鞋一搖一擺的飄向米白的大房子。
李貿然這一輩子見過的女人有限,尤其是那種受過良好教育並且容貌姣好的富家小姐。程瑞堯的妻子傅雅珍是一個,而另一個則是把小鈴鐺交在他手裡的日本女人——東野妙子。她是程白在醫學院裡認識的女學生,她的父親當時在那所學校任教,而程白則是他的得意門生。
站在陽傘底下看著傅雅珍和程婉於越走越遠,李貿然怎麼也不會想到幾年之後他也會收穫一個這樣小小的,卻漂亮的像朵花似的小鈴鐺。
小鈴鐺笑起來尤其好看,兩支辮子垂在圓乎乎的耳朵邊,用脆脆的聲音叫他,爸爸,爸爸。
見過程瑞堯之後,李貿然依舊回部隊去,他的隊伍此時已經開到了長沙邊境。為了趕時間,他馬不停蹄的坐了好幾天的軍用卡車,車子頭也不回的在山路上顛簸狂奔,他的心也一道顛簸難平。
程瑞堯說程白為了他的研究事業,已經跟程家斷絕了親子關係,他現在不姓程了,繼承了那個日本教授的衣缽,他改姓東野,叫東野白。
李貿然並沒有對這件事情發表任何感想,他只是沉默無聲的,看著程師長把那張金紅燙印的結婚請柬丟進垃圾箱。
並不寬敞的駕駛室裡,除了司機還有個十七八的勤務兵,看著李貿然臉色不太好,小勤務兵忍不住勸他,李連長,要不你先睡會兒吧,一會兒到了休息的地方我再叫醒你。
李貿然說,不睡,睡不著。
勤務兵說,那多累啊,你身體又剛好,還是歇歇吧,不然到了前線,可就真是一點打盹的機會都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