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胎的日子確實是十分安穩,李清漪每日裡早起散步,然後和裕王一道用按照太醫擬好的食單做得早膳。等到午間,她閒了就翻翻王府的賬冊或是看看書畫,偶爾裕王還能拿本書湊過來唸給她和孩子聽,給她喂幾顆青梅。因著孕中嗜睡,常常聽著聽著就睡過去了,醒來的時候,身上蓋著毯子,邊上還有目光炯炯的裕王候著,小心翼翼的給她遞安胎藥。
李清漪真心覺得這樣的日子實在舒服,頗有幾分歲月靜好的感覺,似是一場叫人不想醒來的美夢。
只是,到了八月裡卻又出了件大事:景王世子病了,病得厲害。
太醫院去了好多次都沒見著起色,只李太醫一人敢直接斷言說是“胎裡不足,迴天無術”。皇帝急怒攻心,把一群太醫拉出去打了一頓,自個兒撒腳丫子跑去問陶國師。
陶國師鬚髮皆白,身穿道袍,手上拿著一柄拂塵,打坐許久,擺足了仙風道骨的模樣,這才徐徐對皇帝開口:“有女將降宗室,命極兇,克六親。世子年幼體弱且又是陛下長孫,自是首當其衝。”
此言一出,皇帝自個兒便打了個冷顫——什麼叫首當其衝?難不成世子要是去了,就輪到朕了?
皇帝趕忙問道:“可有化解之道?”這命也太兇了,簡直是聳人聽聞啊。
陶國師搖搖頭,面露慈憫之色:“陛下乃天下至尊,當知有得必有失。”
皇帝的臉色慢慢的就沉了下去,神色不定:今年的四月裡剛剛冊封過諸王及王妃,按著他所知道的來看,最符合陶國師那句“有女將降宗室”的怕是裕王妃腹中的那一胎。
算起來,也有七個月了吧?要真是再熬上三個月,等那孩子生下來,景王世子怕也死定了。
陶國師靜靜的端坐在那裡,以目注視著皇帝。
皇帝許久無言,站了起來,拂袖轉身,竟是一言不發的就徑直離開了。
陶國師面上不動,依舊依禮起身送駕,他心中一片冷然,毫無一絲動搖——這可真是怪不了他,誰叫裕王得罪了嚴家呢?恰逢景王世子有疾不虞,可不就順勢而為了?
至於所謂的“有女將降宗室”,依著太醫院的脈案,那孩子八成是個女孩。倘若真是男孩,他也可以改說是“男生女命”,反正都是要惹皇帝忌諱的。總之,此女克親之名怕是註定了。
當然,依著皇帝的性子,生不生得下來還是個問題呢。
皇帝出了陶國師的地方,正在往西苑去的路上,忽然出聲喚了一句:“黃錦。”
黃錦連忙從後頭跑上來,問道:“陛下可有什麼吩咐?”
皇帝沉吟片刻,慢慢的道:“你等會兒親自帶太醫去裕王府一趟,把陶國師的話給裕王他們說一遍。”
此時天色正昏昏,烏雲密佈,想來是有大雨將至。隱約有光透過雲層照下來,正好把皇帝的面容照得透明。他目中神色冷酷,毫無一絲人情,語氣極其冷淡,“他們都還年輕,日後還有的是機會。何苦要生個克親的女兒?”
黃錦聞言骨裡發寒卻不敢有絲毫的耽擱,他把頭深深的低了下去,應聲道:“奴才明白了。”他久伴君側,比任何人都明白,在皇帝心中:無親無舊,唯己一人而已。
當年,陳皇后有孕在身,不過是學著尋常女子吃了個小醋,便叫皇帝氣怒交加的踢了一腳,不僅孩子沒保住,連自己都不治而亡。親子尚且如此,裕王妃腹中那個所謂命兇的孫女,又哪裡會叫皇帝有半分容情?
第53章 夫妻
黃錦帶著太醫院的太醫去裕王府的時候,李清漪和裕王正坐在房裡的紫檀坐榻上,給肚子裡的孩子唸詩,也算是做胎教。
因著外頭暴雨將至,天色昏昏,屋內點了燈,燈光好似一層層的水紋一般盪開來,重重疊疊,給兩人的眉間都染了一層淡淡的、溫暖的金色,更顯得神態溫和。
聽說皇帝派了人來,無論是李清漪還是裕王都吃了一驚。
黃錦心裡雖有幾分不忍,可也知道皇帝就在西苑裡等著自己回去,現下天氣壞得很,要是回去路上下了雨便更加耽誤時間了。於是,黃錦懷著快刀斬亂麻的心情,直截了當的把事情說了:“景王世子重疾,陛下詢問於陶國師,國師有言‘有女將降宗室,命極兇,克六親。世子年幼體弱且又是陛下長孫,自是首當其衝’……”他不敢去看裕王夫婦的神色,垂了頭,趕緊把話說完,“陛下特命奴才帶太醫院的幾位太醫來,為王妃看診。”
所謂看診,為的是什麼自然是一目瞭然的事情。
裕王的臉色刷的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