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夠著榭邊一枝茉莉,隨手簪在少女鬢間,笑意溫和清新,如蓮花下的一池碧水,連聲音也是清澈如水:“等我們的父親出征歸來,我們便成親。”
他的眼角,彎出了感慨的輕嘆,“一轉眼,我的嫵兒及笄了。終於,可以娶回家了!”
透過蓮池吹過來的風溫暖而不膩人,蓮花不勝嬌羞地搖曳著,沙沙地傳遞著誘惑般的甜香。
他低下頭,柔軟的唇帶著顫意輕輕地觸碰了一下我的額。
那一瞬間,我們忽然聽到了彼此胸腔內的心跳如鼓。
我便歡喜地吃吃笑了起來,將羞紅了的臉往他的懷裡藏;他更緊地擁住我,一遍遍地喚著我的小名,“嫵兒,嫵兒……”
而他眼眸中也似有一泓清泉,正寧靜而深沉地倒映著我的笑容。
彼時,我的笑容正皎潔如一輪明月。
他眼底那輪明月再次靠近我時,月暈忽然之間便放大了,遍天遍地的皎潔光輝中,他白皙如玉的面龐浮上了蓮花的薄薄淺緋。
那一刻,我們珠聯璧合,天下無雙。
錯譜鴛鴦,幾處丁香結(四)
相思似海深,舊事如天遠。
淚滴千千萬萬行,更使人,愁腸斷。
要見無因見,拼了終難拼。
若是前生未有緣,待重結,來生願。
曲終,手足都似麻木了,只知執緊了玉笛,低了溼潤的眼睫望著腳邊的澄金細磚,竟是無語凝噎。
原以為我已足夠堅強,至少能在人前掛一臉面具般的微笑。不料一支熟悉的詞曲,便能讓我於人前失態。
在座的諸人都有半晌的靜默。
隨即,沈鳳儀皺起眉來,“這什麼曲子啊?哀哀慼戚的。你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宮女,一夜之間成為三品婕妤,還有什麼不滿意的?要吹也該吹個歡天喜地的啊!”
唐天霄站起來,揚聲一笑:“哦,是朕的不是了!這玉笛的音律向來難把握,特別是女子,吹出來總是有些哀傷,不該在皇后宮中吹奏。”
他將大殿打量了一下,笑道:“鳳儀,你這宮中繁麗富貴,應該笙鼓齊奏,歌舞並起,頌揚大周盛世繁華,才有母儀天下的氣象啊!”
沈鳳儀茫然地抬頭四顧,疑惑道:“是麼?”
“當然是。今兒個還有事,明日朕再來瞧你。”唐天霄說著,拉過我的手便往外走去,一路高聲吩咐,“傳旨下去,寧婕妤才思敏捷,能歌善畫,一曲《卜運算元》,清雅深婉,幽新雋妙,甚得朕心,特擢其為正二品昭儀!”
靳七連聲應了,一邊令人去擬旨,一邊笑眯眯地向我使著眼色,分明是恭喜我了。
正二品昭儀,九嬪之首,如今宮中位列其上的,只有皇后沈鳳儀、還有德妃謝氏,賢妃杜氏。
連升數級,卻絕非幸事。
唐天霄居然一路將我送回了怡清宮,在臥房中負手站了好一會兒,才回過頭來,笑道:“朕終於知道唐天重為什麼對你念念不忘,魂牽夢縈了!你吹笛子時那神魂俱傷的模樣,是個男人見了都會心疼,何況是唐天重那樣自負的男人!何況你好死不死,還冒險救了他一命!”
他對他這位堂兄既忌憚,又厭憎,在我眼前已絲毫不加掩飾。
我根本不想捲入這些根本與我無關的事。坐在一邊倒了茶喝了片刻,我心境已平定下來,也不答話。
他便惋惜般嘆氣:“可惜,可惜!還好,還好!”
我不由地納悶問道:“什麼可惜?什麼還好?”
唐天霄嘖嘖地嘆著,走到我跟前坐下,嘻嘻笑道:“可惜了唐天重,當真是一片痴心付流水了!還好朕早就知道了你心有所屬,不然……”
他並不像外面流傳的那樣平庸無能,於詩詞歌賦一道也頗有造詣。音自心生,曲能傳神,他一定從剛才的笛聲中聽出了我對另一個男子的銘心愛戀和刻骨相思。
看不出他到底是玩笑還是真話,我忍不住試探他:“皇上不知道清嫵心有所屬又如何?難道皇上還忍心辜負了雅意姐姐的一片心意?”
“這可奇了,朕喜歡你,和辜負不辜負雅意有什麼關係?”
“雅意對皇上一心一意,皇上也不該對雅意一心一意麼?”
“你的意思,讓朕解散後宮,獨對她一人好?這……可能麼?”
我閉上了嘴,後悔不該和從登基後便註定了三宮六院的帝王談什麼一心一意。即便雅意自己,也只盼著日後在後宮之中有她的一席之地而已,何曾想過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