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呼吸被悶住了一般,他喘息得越來越急促,能夠得到的空氣卻越來越少想要水想要水
“叮噹——”有什麼東西從許明漻的衣襟中掉出來,落在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梅妃將破開他身體的右手抽回,俯身將落下的東西撿起。
“水涵珠?你怎麼還帶著這種東西?”梅妃端詳著那顆散發出柔和光芒的珠子,喃喃道,“原來你已經落到需要靠這東西維持的地步了,真是比想象中還要差的境況。”
她的聲音愈發飄渺,許明漻覺得自己彷彿置身於爐火之中,被火焰炙烤著,全身的面板似乎都在飛速地爆裂。他大口大口地喘氣,卻好像感覺不到自己的呼吸一樣,而胸前被破開的傷口裡,似乎有連綿不絕的冷風吹進來,帶著他僅剩的力氣消失得無影無蹤。
梅妃的袖籠中探出兩條長緞,纏繞上許明漻的脖頸,像拖拽一條沒有生命的布袋一般將他拽離地面:“啊,我倒忘了你那時,受了天罰呢。”
“原來是你。”
“我早就料到了。”她又笑,“即便你忘記了她,但是當她陷入危險的時候,你還是會不顧一切。紺青啊,為什麼你一定要這樣口是心非?”
為什麼她會知道,當矛頭攻擊白小俏的時候他會什麼也顧不上?
“你是聰明的,把什麼都想到了。可是你不知道,從你決定抹煞一切的那一刻起,你就是錯的。你以為把所有事情都忘記,把她帶離你身邊,就萬事大吉了。你怎麼就不明白,沒有誰能違逆命運,就算你是仙人也不行。”
黑暗裡,許明漻的眼睛像是一盞將要熄滅的燈,幽藍的火顫抖著,拼命掙扎:“什麼時候,我的事情要輪到你們這群雜碎來管!”
天水扇霍然張開,扇骨上突出藍色的光劍,刺向他身前的梅妃。梅妃一時不察,被那銳不可當的光劍刺入腹部。
“明明是你將她的感情看得那麼沒有分量!”梅妃大怒,抹去額上的花黃,露出一片血色的梅花花瓣。
她催動法術,周遭的黑暗再度變得濃重,瘋狂地向許明漻撲去,瞬間在他周圍築起暗牆。
梅妃右手食指指尖點在自己額上的那一點血紅之上,稍一施力,指尖便刺破了面板,沾了一滴鮮血。
她念動咒法。
許明漻被困在黑暗之中,什麼也看不到。
那些莫名的指責讓他心裡亂成一團,他被折磨得快要瘋掉。
終於不想再隱忍,想要掙脫,想要破開迷霧,不想再借由他人知道任何事情。每個人都要繞圈,每個人都捏著亂七八糟零零碎碎的真相來要挾他,憐憫似的扔給他,還要他當成是恩賜。
他想要大喊,想要回擊,想要殺掉橫陳在面前的阻礙。
他要回去,回到那個無所不能的身體裡去,這副破舊的肉體帶給他的屈辱和煩惱,他真的受夠了。
他本來就該是凌駕於他們之上的仙人,憑什麼要被這些螻蟻草芥踩在腳下!
管他什麼天罰,管他什麼凡人命格,縱使掙脫之後被那雷霆之聲再劈一千次,他變成巴掌大的遊魂,也不要再像現在這樣了。
遊魂?
就在他想到“遊魂”這個詞的時候,梅妃沾染了咒血的手指刺進了他的胸膛。
一切戛然而止。
他眼底的深藍終於熄滅了。
耳畔響起一個輕柔的聲音,近得似乎能感覺到溫柔的呵氣:“你終於要記起我了嗎”
白小俏突然抬起頭,急切地向四周張望。
依舊是白茫茫的雪原,一望無際,與濃黑天空的交點遠得幾乎看不見。
剛剛聽見的那一聲吶喊
她蹣跚地從幾乎沒膝的雪地裡向高處走了兩步,抬起頭。
頭頂上好像有一團淡藍的雲氣,戀戀不捨地停留著。
是他麼?
張牙舞爪的風突然襲來,那淡藍的雲氣被推了好遠,掙扎了好久,卻終於被撕得粉碎。
“我們好像被困在迷陣裡——你怎麼了?”原和從高處躍下,踩著鬆軟的雪向她小跑過來,盯著她的臉疑惑道。
她聞言,抬手摸了摸臉,卻發現是眼淚。胸口鬱郁的,好像有什麼東西正在剝離她的身體。
風在此時再次襲來,裹住她的身體,像對待那片雲氣一般,粗暴地推搡著她,令她站立不住,跌坐在地上。
一枚亮晶晶的碎片從她領口中掉出來。
是那枚佑鱗。
他加在她身上最後的守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