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怕她太苦,於是把機會送到了她手上。”祁慕簫笑中空泛苦澀,“我知道她已經打定了主意明天就會離開祁府,就算她知道了真相,此後隔了許多年她也不會為我難過。”
他只希望,她不會再恨。
她整日翻看祁家的帳,他所作所為無非是要成全她。
祁家做事向來小心謹慎,如何會讓她摸到罪處?若非那夜他喬裝成黑衣人落下這兩本賬簿,她是尋不到機會的。
楚桓狹目之中少有的悲憫之色:“孤給你的扎案你卻不用,用這種方式為她饒家贖罪。”
明黃色的扎案從祁慕簫懷中掏出,輕輕置在石桌之上。飲酒入口,卻是寸寸入腸。這份扎案,是楚桓給的恩典,是饒會將軍的清白:“在她眼中,饒家就算沉冤得雪也無法還她饒家滿門生還,祁家的罪過讓我一人承擔就好。只要她安心,我便安心。”
此時,祁慕簫面上卻是幸福的笑意,笑得蒼白。
良久,楚桓只聽到自己的聲音充斥入秋風之中,低淺入院中枯葉:“一個女子,至於讓你以命相償麼?”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興許,這就是我的劫。這個劫,我應得無怨無悔。”祁慕簫浮著笑意,卻是於這秋風之中蒼涼,“若然君上也真的愛上了一個女子,便也就會覺得榮華富貴於一世,似也難抵她安然快活。她想要的所有哪怕是自己的性命……都願意親手奉上。”
哪怕是自己的性命麼?
楚桓看著天邊月色,卻是不語。這個答案,他自己都不知道。
良久良久,月色被烏雲遮掩的半張面,祁慕簫終是說話,將手邊的扎案推到了石桌中心:“待她離開祁府,罪民會自行去御史臺告罪。饒家的清白還是依託君上。”
“好。”此刻的楚桓聲音沉斂壓抑:“孤會依法追究。你在乎她,她明日離開,你的刑罰就在三日後施行。還有什麼需要孤為你做的麼?”
祁慕簫聞言,方俯身下跪,頭伏地幾乎貼近地面:“此事之後,請君上為家父家母尋一處山間小宅好讓他二老安度晚年。”
楚桓攥緊了手中的杯盞,一手抓住明黃色的扎案,終是道了一聲“允”。
以君王之名應他的承諾,一諾千金,君無戲言。
祁慕簫離開的背影寂寥,一身長袍被秋風捲起,孤清蕭索。
口口悶酒下腹,楚桓心中不知是何感覺。
……
長秋殿的韶華宮中,溫清玉升做了昭元夫人還未有兩日,幾個朝臣家的女眷便已經藉著恭賀的名義往韶華宮中送東西。總算是都退回去了。
“娘娘,天色不早,早些安歇吧。”薛華勝理了理床鋪,方到溫清玉身邊道。
此時的韶華宮因著楚桓送來的暖爐實在已經不似一早那般冷了。
此時恰時小滿子前來添炭,不覺笑著道:“娘娘晉了份位,奴才們都沾了光,今早碰上了林淑儀思音宮中的小德子,還說奴才撿了運氣跟了娘娘。”
小滿子無心一語,溫清玉卻是眉眼一動。
林淑儀是個少有的有心人,知時務亦懂得謀算心機緊抓時機。似她這樣的人,怎會不好好講宮中的人教導好了?小德子說的話,怕才是真的代著思音宮那位主子的話裡有話。
“他是揶揄你的倒也信了,除了韶華宮裡頭,那些娘娘宮裡人說的話別都往耳朵裡聽。”薛華勝聞言,嗔道。
“奴才也就是說出來當個笑話聽聽。”小滿子添好了炭,“薛姐姐的話小滿子都聽著呢。娘娘今夜定會睡得更好,有君上憐惜著韶華宮,我們這些奴才也過得快活許多。”說罷,便退下了殿。
待薛華勝也退出內室,僅留了溫清玉一人,溫清玉將藏在紫色華服廣袖中文錦言交來的牽機藥配方輕輕掏出。望著白紙之上墨色的字跡……
她同溫銜從出生到現在的恩怨,也該有個了結。
正失神間,只聽內室門外一聲急促沒有章法的腳步聲忽然落進了溫清玉耳中。
小滿子他們都在宮外守著,怎沒有通報?這腳步聲急促而陌生,溫清玉一個大驚,旋即將手中牽機配方胡亂一塞便塞到了枕下。
倉皇著回頭,還未看清來人是誰,只聞得一股醉人的濃重的酒香,身子便被一道頎長的身影撲過來,攔腰便將她擁住。擁她的力度溫柔沉穩。
溫清玉下意識伸手要推開來人。
“清玉。”手附上來人胸膛欲要推開,下一刻,一個內斂深沉的聲音倚在溫清玉的肩胛之處,溫吞著的氣息落到了溫清玉的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