妒成性,毫不容人的文學典型。
於是,他垂死時的“既生瑜,何生亮”的悲鳴,就成了一個應該蓋世而未蓋世,應該得到一切而來不及得到的英雄,在他命危旦夕,已無法再一爭短長時的絕唱。很痛苦,很悲傷,死也咽不下這口氣,許多碰上“強中更有強中手”的敗者,或者時運不濟,錯過良機,即使不死,也會在力不逮時,發出這種類似感嘆的。
這六個字中有兩個“生”字,真是深堪玩味啊!
中國人的心態,可能與中國人繁殖孳生得太多太快有關,一切的幸與不幸,一切的憂患禍福,都和人口眾多,過於密集,以致生存空間變得狹窄擁擠有關。於是,就產生了像物理學所說的,作為物體,人與人之間的相排斥,相敵對,相嫉妒,相傾軋的行為,遠遠大於相吸引,相聯絡,相匹配,相協同的現象。
無妨假想一下,當人口密度每平方公里為一個人時,人需要他人是第一位的。當每平方公里為一萬人時,人提防他人是第一位的。當每平方公里為百萬人時,連空氣都不夠呼吸,生存競爭,便是第一位的了。因此,人口眾多,物產有限,形成了中國人心態中的獨佔欲,霸有欲。典型的狀態是:一天不能二日,一山不容二虎,只有一個饅頭,分開來吃兩個人仍是飢餓,就不如拼個死活,一人享用。於是,有你無我,有我無你,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勢必要幹掉對手,才能用饅頭蘸著鮮血,從容地領教老子天下第一的風光。文壇不大看得見刀光劍影,但彼此之間的傾軋,有時也頗有血風腥雨的味道。
。 想看書來
遙想公謹當年(2)
這也就是中國自古以來,總是時不時地造成歷史倒退逆轉的一個根本原因。只有無情的屠殺,而無公平的競爭,屠殺只能再回到黑暗,競爭才推動歷史前進。一個總是不停拼殺內耗的社會,是不會取得長足進展的。
在這樣的狀態下,強者和強者,大概是很難共存的了,周瑜和諸葛亮如此,龐統要不死於落風坡,焉知後來和諸葛亮又何嘗不如此呢?不是已見爭功端倪了嗎!
劉玄德的仁義(1)
《三國演義》中的劉備以仁義誠信,感召天下,從一個救了董卓,反而遭董卓白眼的平頭百姓,在討卓的盟軍中,只是站在公孫瓚身後當跟班的些微角色,終於成了鼎立的三雄之一,被曹操譽為“今天下英雄,惟使君與操耳”的風雲人物。他那時一無地盤,二無兵馬,依人籬下,能令世人刮目相看,他的仁義誠信,確實起了一部分號召的作用。
但他後來,所以在三分天下中,始終處於苟安一隅的最弱地位,雖有孔明、龐統智謀之士,關、張、趙、馬、黃等勇武之將,而未能大發展,大開拓,東不能與孫吳擷抗,北不能與曹魏爭雄,這其中,敗因固然很多,但他的這種以仁義誠信取世,造成個人性格與情感上的偏執行事,而影響了政策,貽誤了時機,也不能不說是很重要的一點。
任何政治行為,都得把握其一張一弛,有收有放,包括極其表面層次的,例如打出來的任何旗幟、口號,都不宜過頭,凡過頭,強化到極致,必然走向它的反面。古往今來,有無數這樣物極必反的例子,直至我們大家都熟知的“文化革命”,最後走到極端,不就悖謬到“革命文化”而成浩劫了嗎?
劉玄德的仁義,有時也很害了自己的。取荊州,就是一個例子,劉表病篤,孔明建議他取荊州,以拒曹操。他也認為“公言甚善”,但又說:“備受景升之恩,安忍圖之。”孔明警告他:“今若不取,後悔何及!”他那仁義勁一上來,罔顧其他。“吾寧死,不忍作負義之事。”隨後劉琮將荊州獻於曹操,伊藉和孔明都勸他“以弔喪為名,前赴襄陽,誘劉琮出迎,就便擒下,誅其黨羽,則荊州屬使君矣”。劉備又是那一套:“吾兄臨危託孤於我,今若執其子而奪其地,異日死於九泉之下,何面目復見吾兄乎?”於是本來唾手可得的劉表的荊州,變成曹操的荊州,然後又變成在道義上是孫權的荊州。他呢?無論諸葛亮用怎樣的言辭,強詞奪理,說到底,也是暫借棲身荊州。
益州,又是一個例子,本來到益州,就是圖謀這方土地。龐統、法正都勸他對劉璋“就筵上殺之,一擁入成都,刀不出鞘,弓不上弦,可坐而定也”。“事不宜遲,只在早晚圖之”,而劉備卻說:“劉季玉與吾同宗,不忍取之。”結果,他還埋怨龐統:“公等奈何欲陷備於不義耶?”此時要仁義,最後又大動干戈,不是十足的偽善,便是二十分的愚執了。荊州和益州,都壞在劉備的堅而不決上。他不是不想要,而是想在無礙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