氏立時跪下,牽著包柱的衣服哭喊道:“包爺,可不敢,今兒你打他走了,明兒莊子裡隨意找點麻煩,滿兒孩子們竟是莊子都出不去,學都上不了了……我家老太爺的棺材而今還在莊口放著入不得祖墳呢……嗚嗚……”
這六叔被包柱嚇了一跳,後退著絆倒在地,指著包柱正要罵,卻不想,包柱彎身,一把扯住他的衣襟威脅道:“爺管你是誰?你最好莊裡窩著,明兒起爺跟你們家槓上了,家裡幾口人,幾個出外路的?給你點個話兒,明兒你家崽子出莊最好搭個伴兒,不然半夜被人套了麻袋丟進護城河淹死,可不關爺爺的事兒!”
這六叔頓時被嚇住了,半天之後他方臉色漲紅的站起來,他指著馮裳家裡威脅道:“你,你敢!這家裡可都是他家的長輩!”
包柱上去就是一腳,將這人踢翻之後,他厲聲道:“管你是誰家長輩,爺急了馮裳他親爹都照打,你算什麼東西!”
這人爬起,還要說些麵皮上的話遮羞,他四下看看,這一院子人自然是冷眼看他,悄然無聲,如此,他便一聲不吭的跑了,跑了幾步之後他住腳回身罵道:“且等著!明兒找族中長輩治你們,叫你全家壯丁去祠堂推磨去……”
包柱撿起那塊石頭猛的丟過去,那人又絆了一跤,跌跌撞撞的喊了句打死人了……打死人了……然後拐個彎一溜煙地跑了。
好半天兒,顧昭方說了一句:“天子腳下,竟有這樣的刁民?”
刁民這個詞彙,是顧昭長這麼大第一次從嘴巴里說出來的,以前他覺著這話侮辱人,現在,他也就能這樣罵了。
院子裡寂然無聲,只有常氏偶爾抽泣的聲音出來。
小半天兒,耿成才大力的嘆了口氣道:“何苦怕他們?田頭螞蚱一般的玩意兒,一腳下去碾得稀爛都不費勁兒!哎,我早就叫他出宗!他卻死活不願意,他若願意,上京隨便哪裡,大的沒有?二進的好院子還不隨便他挑!哎!只馮先生入了魔一般的非要他爹入祖墳,這姓馮的從上到下根子都爛了,這墳不入也罷。”
常氏哭的更慘烈了。
包柱自腰下解下一個葫蘆,拔開塞子喝了兩口酒之後才道:“兩位老爺莫怒,為這幫癩子,真不值得,您老不常在鄉下走,那裡知道這裡的厲害?上京外這十二莊,打前朝便是出刁民的地兒,這裡面枝枝蔓蔓,根根繞繞的爛腸子黑肺的事兒多了!不說旁個,就說這馮家!不瞞您老,早以前這馮家就是往宮裡送親骨肉,走的是宦門的路。”
顧昭呆了一下,扭臉去看阿德,阿德眨巴下眼睛,沒聽到家裡那些人說過淨身之前是那裡的啊?
那包柱在京裡常來常往,便是不認識顧昭,他也認識憨傻了的老公爺,顧昭與耿成不說自己是誰,今兒又丟了大臉,如此,他也不敢揭開,只能賣力的埋汰起馮家來了:
“可憐那些孤苦無依的,被親生父母插標賣草到那地方,一刀下去斷了子孫的根兒,在宮中受苦受難一輩子,賺的錢兒被這些人訛詐了去不說,這群孫子還慣扮好人,看你出息了他們便找個同姓的娃兒過繼給你,打著這娃兒的名聲,繼續訛詐,哎,可憐啊!可憐那些人一輩子殘了,就留倆念想,一個是入祖墳,一個便是甭斷了根兒,有人清明年節給燒張紙錢……”
說到這裡,包柱指指莊子外的方向道:“莊外看去,多少沒入祖墳的外面隨意埋著呢!打老瓦橋過來,一路能有幾十座這樣的墳塋,那些,可都是這莊子裡賣出去的親骨肉!哎!缺了大德,造了大孽了!”
耿成氣的不成,他若是有個有出息的,有辦法的,他也不會被人送一花園子小丫頭,最後還被整的倒貼嫁妝。
顧昭坐了一會兒,他想了半天,這馮裳是幫還是不幫呢?
若說關係,老耿跟他爺倆好的跟一個人似的,反倒是自己,跟他倒算是君子之交,可到底交情也沒有到了老耿那一步!
而今這事兒吧,他就越尋思,越覺著不對勁兒呢,他總感覺入了誰的圈套一般兒,要知道,那馮裳是什麼人?他就靠著買點子,賣主意行走上京,他還怕個村癩子?
顧昭坐在那裡不吭氣,沒多久,馮裳的大小子馮壯從屋內出來,紅著眼睛請顧昭跟耿成進屋,說他爹醒了。
正說著話,卻不想那門口忽然傳來一陣鑼鼓喧天的聲音,有人在門外大喊道:“老馮家的!死光了麼!有人嗎!出來個!把你家準備那幾筐子好銅錢甩出來……”
阿德跑了出去,沒多久又捂著耳朵跑了回來,因鑼鼓聲音太大,他對著顧昭耳朵喊了句:“爺!外面抬著山神堵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