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妃的妝奩清單卻一直在不斷增刪修改中,眼看婚期越發臨近,籌辦處上上下下忙做一團。王后也多次下令,要舉全國之力為妃籌辦妝奩。
眾人聞風都道妃集萬千恩寵,未過門已得王后歡心。唯獨當事人自己知道,王后恩寵的不是她這個兒媳,而是“皇后命格”這四個字。
一整個夏季,微濃沒出過長公主府半步。好容易辦妥了飾,試妥了婚服,宮裡又派人來教授她婚典儀制。微濃對此不勝其煩。
如此一直忙到八月,王后選定吉日將妝奩抬到了長公主府,她才得以稍稍喘了口氣。
然而即便如此,籌辦處還一直在誠惶誠恐地告罪,道是妝奩置辦得過倉促,未免有所遺憾。
彷彿人人都在為大婚而忙碌不已,唯獨她這個準妃,漠不關心。
八月十五,距離大婚僅有二十餘日了。時值中秋佳節,長公主闔府家宴,眾人均為府中出了一位妃而歡欣不已,卻對微濃的真實來歷絕口不提。席間心照不宣地推杯換盞,微濃藉口不勝酒力,早早回了閨房歇息。
到了後半夜,闔府人皆入眠,她才換了身衣裳從後門離開。她想去千霞山看看她的墳陵。
長公主和定義侯表面上不肯答應,可到底不想得罪她這位準妃,私底下還是讓門房給放了水,為她備了馬匹和出坊牒。
京州城九九八十一坊,除了聲色之地以外,其它裡坊均會在亥時之前閉坊,出入須憑牒。長公主府位於宗親聚集的勝嘉坊,管制更為嚴格。
因此,若無出坊牒,微濃根本出不去。而長公主之所以放心她深夜外出,自然是因為她身邊有人保護,或者說是,有人監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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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夜色微濃(二)
千霞山公主峰上,青城公主陵簡約而大氣,座高大的漢白玉碑坊做了陵門,其內是巨大的碑亭。內設御賜石碑一塊,鐫刻著燕王的親筆悼。碑亭之後是陵墓正門,東西各立有十塊石表,圍繞著二十間石室,從地下微微凸起拱形室頂,這才是真正的墓穴。
青城公主的棺槨,就停放在這墓穴的正殿之中。而與此相距不到五里,是制式相同的真玉公主陵。兩座墳陵相對,倒也不甚寂寞。
微濃撫摸著石碑上的悼,燕王寥寥幾句,已書寫了關於青城公主的短暫一生。她讀著這些字句,就好似在讀另一個人,顯然,短短大半年時光,她已適應了新的身份。
如今她是持盈長公主的么女、燕王的甥女、的表妹和未婚妻,暮微濃。
“你終於來了。”身後乍起一道熟悉的聲音,令微濃撫碑的動作突然一凝。
她轉身看著不遠處目光冷冽的聶星痕,心底忽地湧起一陣暢快。因為她看到了他的神色,恨意中帶著點滴疼痛,怒意中帶著點滴悲愴,驚破了這無邊無際的夜色,像是被揉碎了的一個酣夢,殘忍而孤清。
微濃眸光轉向虛空之中,刻意不看聶星痕,問道:“敬侯殿下難道不知,您無詔不能離開封邑?”
“成婚在即,本侯奉命回王都共襄婚儀。”聶星痕聲音漸沉,略微停頓補充:“前日剛到。”
微濃淡笑:“今日中秋,殿下不在宮中與王上團圓,何故來此?”
“你在刺激我。”聶星痕很快便撕下偽裝,似將那天上冷月化入雙目之中,眸色一凜:“微濃,你狠了。”
她的確是在故意刺激他,便也不否認什麼,幽幽再道:“殿下可要注意稱謂,下次見我,得改稱‘王嫂’了。”
她不欲再談,邊說邊往公主陵外走。待走到聶星痕身旁時,霍然感到一陣排山倒海的冷冽之氣,像是即將黑雲壓城兵臨城下,朝她猛地逼近。
而一併逼近她的,還有聶星痕的身形。
微濃沒有停步,只冷冷提醒他:“我今日帶了侍衛出來,殿下自重。”
話音剛落,右臂驟然被聶星痕從後頭抓住,迫使她停下了腳步,轉身看他。
與此同時,黑暗中刷地躍出四名侍衛,齊齊朝他跪地請罪:“敬侯殿下恕罪,我等奉命保護妃安全。”
“妃?”聶星痕唇畔勾起一抹譏嘲:“你們是哪一衛的?”
“北衙禁軍,神武衛。”其中一個侍衛回道。
“神武衛……是父王親信呵!”聶星痕語中譏誚之意更盛:“今日本侯與暮微濃所說的話,你們儘可稟明王上,不必隱瞞。”
他重重咬下“暮微濃”個字,右手依舊握著她的右臂,還特意緊了緊手勁,對神武衛們命道:“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