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王與樂毅的變法。如此一來,趙國便成了戰國最後變法的一個。也正因瞭如此,便使趙雍對列國變法看得特別清楚,如何在不使朝野發生大動盪的穩定情勢下推行變法?也就成為趙雍反覆思慮的頭等大事。別國變法,都要在外患消弭或大大減弱的大局下進行,根本原因便在於變法必然會帶來動盪,若外敵與內部動盪同時發作,其國必毀!惟其如此,外患未消便不能變法,幾乎便成為天下認同的鐵則。若恪守這一鐵則,趙國便陷入了一個永遠不能變法的怪誕圈子!趙國勁而不強,邊患又是天下之最,實際是不變法便無力靖邊,而鐵則卻是外患不除不能變法。豈非一個只能永遠原地打轉的怪圈?
兩年巡視,趙雍已經想透了這件大事,決意以不觸動封地的無震盪變法來走出這個怪圈,而後再相機徹底變法。一著手果然順當,竟是在七八年間完成了一次舉國大變!然則對趙雍而言,更高興地卻是列國目光盡被燕國崛起所吸引,趙國竟悄悄地隱身在昔日夙敵的光影中跨出了一大步。
國勢大定的第二年,趙雍便帶著一個鐵騎百人隊徑直北上了。這一次,趙雍要尋求靖邊之法,為徹底肅清三胡匈奴邊患下一番工夫。這時候,趙國的北疆還遠未伸展,自西向東還被三胡與匈奴壓縮在九原、雲中、雁門、平城、於延水一線之南 。若認真說起來,縱是這一線之南二三百里,也經常被胡人飛騎突破大掠。而九原雲中以南的廣袤高原,秦國則在河西地帶修建了與大河並行南下的千里長城,使胡人無法肆意侵擾。加之雁門平城恰恰又將中山國隔擋在南部太行山地帶,胡人飛騎便只能對趙國燕國肆虐了。偏此時的燕國已經派大將秦開一舉拿下了遼東平定了東胡,亞卿樂毅又順勢北上,一舉將諸胡部族從漁陽、上谷驅逐到於延水之西 。如此一來,諸胡與匈奴便全部壓在了趙國北部地區。自趙氏立為諸侯,趙國在北邊始終駐有重兵,到趙成侯趙肅侯兩代,長駐十萬鐵騎已經成了定製。應當說,那時侯的十萬鐵騎雖不足以掃滅諸胡匈奴,但保得趙國北部平定還是遊刃有餘的。然則此時情勢大變,趙國的十萬鐵騎分別駐紮在雁門、平城兩地,面對兵勢猛增且又日見頻繁的胡族襲擊,趙軍在廣闊的戰線上已經呈現出力有不逮的弱勢。
趙雍馬隊越過治水,便直奔雁門塞而來。
此時的北疆,正是夏末秋初水草豐茂牛羊肥壯的黃金季節。一過治水,便見藍天之下重巒疊嶂,霞舉雲高,連山隱隱,旌旗獵獵。遙遙望去,卻有兩山夾峙,恍若雲天之門,時有雁陣長鳴,從門中掠過悠悠南下,竟令人生出無限感慨。便是如此滄桑奇觀,這片險峻連綿的高山便叫了雁門塞。雁門兩山之中,一座關城突兀矗立,這便是赫赫大名的雁門關 。抗胡大將樓緩的幕府便駐紮在雁門要塞。趙雍一進關便直入將軍幕府,不想幕府內外冷冷清清,一問之下,領軍大將樓緩竟是不在駐地。趙雍原本便是秘密北上,有意不事先飛詔而要真實驗看邊軍狀況,聽說主將樓緩不在,便微微皺起了眉頭:“樓緩不在幕府備軍,卻到何處去了?““稟報特使,”一個留守司馬從幕府後廳大步匆匆走出,“胡人秋掠將至,將軍趕到岱海踏勘地勢去了! ”秋掠?趙雍恍然大悟,每年秋季都是諸胡部族大舉南下的時節,其時中原農田收穫方過,草原大漠寒冬將至,正好大掠糧食財貨以備冬藏休牧。樓緩在此時趕赴岱海,必有不同尋常的謀劃。趙雍略一思忖,馬鞭“啪!”的打到戰靴上,走,岱海!雁門關以北五十餘里,有一道東西蜿蜒數百里的夯土長城,這便是趙國修築的抗胡屏障。出得長城便是廣袤起伏的山地草原,馳騁百餘里,正北方向便是一片大湖,茫茫蒼蒼方圓五百餘里煙波浩淼,周圍青山蒼翠草原無垠起伏,竟是倍顯天地之壯闊。然則奇異的是,如此一片大湖,如此連綿起伏的廣闊草原,湖邊卻沒有長駐放牧的帳篷群落,縱有放牧牛羊的胡人,也是在遠遠地灑落星散在大湖周圍的小河旁。趙雍也曾在邊軍磨練過幾年,知道這岱海是一片鹽湖,其水之鹹,竟是比海水尚有過之。惟其如此,諸胡部族才不在此地紮根,而只是在水草豐茂的季節騎馬趕著牛羊馬群轟隆隆而來,大半日之後便又轟隆隆而去。
“來者那位將軍——”湖邊山丘後飛出一騎遙遙高喊而來。
百騎隊風馳電掣般捲到面前,護衛將軍亮出一支碩大的青銅令箭高聲答道:“國君特使到!你是何人?樓緩將軍何在?”“末將中軍司馬。既是特使,請隨我來!”騎士一圈馬便翻身飛馳而去。翻過一個山頭又一道山谷,遙遙便見前方山腰有影影綽綽的紅色身影,及至到得山下,卻是一道極為隱秘的山谷:面向大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