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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部分

在到處找我。不過,不如說他是找他兒子。”

張吉安笑起來:“你也太把他當人看了。他把他的錢、古董當兒子。他是找你帶走的夜明珠。你撬了他的抽屜,比撬他祖墳還讓他記仇。”

“他知道他兒子還活著?”

“他又討了一房小老婆。還能生不出兒子?”

他到了一家茶館門口,停下來,朝梨花做了個“您先進”的手勢。

不一會兒堂倌給他們上了茶和茶點,張吉安又用自己潔白的手帕抹了抹茶杯。他讓梨花感覺又成了少奶奶。

“五奶奶,……”

“叫我梨花吧。”

“那天周胖子——就是我的賬房,管租賃房產的那位,把您的模樣一說,我心裡就猜出是你。他說呀,這女人的名字挺怪的,叫鐵梨花。我就去打聽,發現你姥爺姓鐵。”

梨花不做聲。這個張吉安神通可不一般,路道太廣,趙元庚都捕捉不到的女人,讓他捕捉到了。

張吉安替她夾了塊茶點:“洛陽的薩其瑪,二十年前你就好吃它。”

梨花到底是女人,對有個像張吉安這樣的男人惦記了二十年,還記著她愛吃的東西,她還是不忍拒他千里之外。

“這四樣點心都是我愛吃的。”她說。

他的樣子感觸萬千。

“你只在趙家呆了兩個多月。”

她明白他的言下之意:兩個多月中露出的好惡,他都看見了,記住了。

梨花和張吉安道別時,張吉安已經把“梨花”這名字叫得順口自然,好像他從來就用這名字稱呼她。

“梨花兒,在我四十五歲上,一段緣又續上了。應該說,老天待我不薄。”

“你家住在鎮上?”

“一個人,走哪兒哪兒是家。”他看著她。

梨花臉頰一熱。街上擺出了水果攤,熟透的桃子招來了蒼蠅,那嗡嗡聲響得她心好亂。

夜裡響起了槍聲。董村的人把狗喝住,背上早就準備好的乾糧、細軟,順河溝往山裡跑去。他們夜裡跑反跑慣了,跑得又快又安靜。

沒有人問這是誰和誰又打起來了。左不過是八路的游擊隊或者從前線撤退的國民黨二十八軍的散兵遊勇在鐵路上打鬼子的伏擊。鐵路從鄭州、洛陽一直通到西安,八路游擊隊常常鋸下一截鋼軌,讓火車出軌,再丟些炸彈放幾把火。鬼子會追擊一陣,但末了總是作罷。人生地不熟的鬼子往山裡追八路佔不上便宜,這點鬼子很明白。四四年的鬼子和早先的鬼子不太一樣了,老的老小的小,仗打了七八年,少壯的兵都打死了。現在的鬼子有一點不和八路一般見識的氣度,實在打急了,他們才較真,對八路來一次大圍剿。村裡人跑是怕鬼子追捕不到八路回到村裡來出氣,抓一些夫子去修炮樓,或者抓幾個閨女去取樂。不過洛陽攻陷了這麼久,鬼子還沒進過村。

鐵梨花 第三章(12)

人們在月光下往越來越窄的河床裡跑。兩邊的山坡陡起來了,夾住長著葦子的古河道。

鐵梨花手上挎個布包,裡面裝了幾十張烙餅,二十個鹹雞蛋。她跑在人群的中段,不斷跟人打聽,有沒有人見到牛旦和栓兒。人們都說沒見這哥兒倆。她便轉過身逆著人群往回走,目光搜尋著趕上來的人們。

“梨花嬸子!”

她聽出這聲音了。是那個叫鳳兒的姑娘,藉著月光,她看見姑娘攙著個男人,四五十歲的樣子。男人兩腿直往前衝,上半身落在後面,再看看他手裡牽的一條大黑狗,她明白這是個瞎子。

“我爹眼不好,我們出來晚了!……”鳳兒說。

“沒事,鬼子不會追來的!”梨花說。“他們怕八路在山裡埋伏呢!”說著她和鳳兒一家交錯過去。

“梨花嬸子,你咋往回走呢?”鳳兒叫道。

鳳兒的這句話被鐵路那邊的炸彈爆炸聲掩住了。梨花見一個少年抱著雞跑過去,另一個老太太抱著兩隻兔子跑過去。少年邊跑邊說:“梨花嬸子,別往回走啦!幾個鬼子進咱村了!……”

“你看見你牛旦和栓兒哥沒?”梨花叫道。

少年沒有回答。他顧不上了,抱的雞也飛了。老太太剩下的三五顆牙咬得緊緊的,罵他孫子弄飛了她的下蛋雞。

梨花這時看見十多步開外,鳳兒的爹突然停住了。黑狗怎麼拽他他也不動。然後她聽見他開了口:“鳳兒,剛才你叫的那個嬸子,是誰?”

“爸,快走吧……”鳳兒說。

“你叫她梨花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