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皇太后喜歡你,你真是懂規矩。爺告訴你,你呆在宮裡,吃得好穿得好,更不用幹粗活,索性多呆幾年。等陳變之有了些微勞,皇阿瑪升了他的官,你再出宮去享福。你是正室嫡妻,又是皇太后身邊的人,到時候一屋子的女人就你的體面最大,她們全侍候你。你好好侍候爺的沙盤,教爺背書,爺就收你做門下的奴才。有爺在,陳變之見著你也要老老實實,你說,爺替你打算得怎麼樣?”
戲臺上武生的昆音雖是嬌媚,聲腔卻有一股坦蕩,“……家散萬金酬一顧,身留一劍答君恩……”
齊粟娘哭笑不得,她在御船上也聽說過,太子爺和幾位大阿哥門下的奴才不少,多是六部司官、各省府督、撫和有軍功的將領。主子使著奴才撈銀子、辦差事,在皇上面前爭臉。奴才仗著主子的勢把官位坐穩坐高。十四阿哥眼下還小,不是辦差阿哥,門下自然沒有人,難不成是眼紅哥哥們門下奴才多?他身邊的太監宮女也夠他折騰的了。
齊粟娘只當他孩子氣說玩笑話,她除了侍候沙盤,能替十四阿哥辦什麼正經差事?皇阿哥這樣的乘涼大樹可不是白靠的。
她沒興致做人奴才,也沒想著要讓皇阿哥可憐庇護,但也知沒法子和十四阿哥說理,見他多少也算是好心,沒什麼歪念頭,以往又是有禮,方才的惡感退了下去,笑著施禮謝道:“十四爺的話自然是對的,民女謝過十四爺。”
十四阿哥哼了哼,臉色好些了,還要再說。齊粟娘卻見到李全兒急步走了過來,和傅有榮低低說了兩句。齊粟娘見傅有榮給她使著眼色,便笑道:“十四爺,八爺許是有事——”
十四阿哥一愣,回頭看了過去,李全兒連忙上前打個千兒,陪笑道:“十四爺,大阿哥、八爺正和阿山大人一桌兒,八爺請您過去呢。”
十四阿哥面上露出笑意,道:“前兒我不過是說一聲,八哥就替我惦記上了。”轉頭看了看齊粟娘道:“我過會再來找你。”說罷,讓傅有榮抱上沙盤,急急去了。
齊粟娘看著他的背影,不禁有些疑惑,這阿山是鑲藍旗人,接替張鵬翮任兩江總督,不知為何,倒叫十四爺這樣上心,卻正好解了她的圍。她慢慢走回席間,正是曲終之時,昆音雄壯:
“三軍笑口齊開,齊開;旌旗滿路爭排,爭排。擁大將,氣雄哉,合圖畫上雲臺。把軍書忙裁,忙裁;捷奏報金階,捷奏報金階。”
高郵卷 第九章 江寧織造府的粟娘(下)
齊粟娘自然不會再讓十四爺找到機會擺他的主子款,一步不離地跟在太后身邊,小心地跟著嬤嬤們做事。那些嬤嬤們見她殷勤小心,不是個得了便宜便要上臉的,看著太后的意思,便也慢慢帶著她端茶倒水,奉食捧果,幾個十五六歲的女官漸漸也和她說笑起來。
崑腔班子謝恩退了,戈腔班子上臺,太后看了一回戲,嫌花園裡鬧得慌,回了屋裡休息。不一會兒又想尋人說話,齊粟娘便跟著玉嬤嬤到花園子裡去傳召八位二品、從二品誥命伴駕。
八位誥命分別是河道總督夫人、漕運總督夫人、中河標副將夫人,以及另五位省督夫人,孃家亦多是滿人八旗裡高門大戶。聽得太后傳召,俱是歡喜領旨。
阿山的夫人覺羅氏是宗室出身,在京裡的時候便常在太后面前侍奉,知道玉嬤嬤是太后倚重的人,不比別人,笑著問好,說了聲:“賞。”跟著的丫頭自有眼色,殷勤奉上紅緞釘金錢的荷包,便是齊粟娘也沒有落下。
齊粟娘一呆,看看玉嬤嬤,見她微微點頭,便行禮謝過,收了起來。不多會,八位誥命俱都賞了。
齊粟娘站在皇太后身後,聽著她與誥命們閒談,方知道阿山乃是隨康熙平過三藩,打過噶爾丹的大將,行軍打戰很是得康熙賞識。她想起十四阿哥做的沙盤,心中輕輕一鬆,這位小爺雖是越來越驕縱了些,卻還是和以前一個樣。
太后說了一會兒便又乏了,齊粟娘侍候著幾位誥命出了正房,遠遠便看到桃紅柳綠之中,絲竹宴席之上,一位長著絡腮鬍子,高壯身形,眉眼卻有些陰鷙的二品高官緩緩說著什麼。十四阿哥端著酒杯,仔細傾聽。分坐兩邊的大阿哥與八阿哥一面微笑看著兩人,一面低低細語,想來那二品官便是兩江總督阿山了。
齊粟娘微微一笑,八爺雖是厲害,對兄弟卻是好的,聽說他打小養在大阿哥母妃宮裡,母家也是姻親,果然和大阿哥情分不同。他平日裡待人接物謙和有禮,便是她先入為主,存了防備之心,稍不留神,怕也是要被他懷柔了去。
待得君臣興盡,太后安寢,齊粟娘回到自個兒房中,開啟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