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村支書,這位村支書是外來的幹部,說著一口的洋腔。他想提議說用自己以前的前院做學堂,但一想卻什麼都沒說。因為老太太住的前院現在做了村支部的辦公室。村支書像是從李青雲的臉上看到了什麼就說道:“你先克服一下,等全國解放了,生活好了,咱再給孩子們蓋新學堂。”
村支書的臉上留著淡淡的笑意,這笑意讓李青雲極不舒服。李青雲說:“你放心,我爭取早給孩子們上課。”
李青雲畢竟是念過書的人,對辦學校這類事並不覺著太難。孩子們唸書有石凳、石桌、石板,石筆就夠了。本來,村支書讓李福也來學校一塊教書,可李福卻外出找活幹去了。
日子一晃兩年多過去了。李青雲的心漸漸平靜下來。昨晚粉蓮已歸順了他,他再也沒有什麼可掛心的了。他一邊給孩子們講課,一邊回味著昨晚,他希望日子就這麼平靜地過下去。這樣平靜的日子也的確過了一年多,轉瞬到了五二年的春天。抗美援朝正轟轟烈烈,李福想去當兵,可管事人不讓去,因為他大爺是讓政府*槍斃的。李福沉鬱的心更加沉鬱。他天天縮在家裡哪裡也不去了。粉蓮卻在這一年裡又生下了女兒——竹兒。現在是青黃不接的日子口,家裡吃的東西幾乎都沒有了,只有所剩不多的胡蘿蔔和地瓜幹。粉蓮坐在院子裡洗著一堆胡蘿蔔,李福挑著水從大門外走進來。粉蓮站起身用手拉了一下後腰然後彎腰去端那一大盆水,但盆在她的手裡抖了一下竟沒有端起來。李福什麼也沒說把水桶放在一邊走到大盆前。粉蓮後退兩步,看著李福把水倒了又換一盆新水端來。放下大盆之後,他把剛才挑的水倒進缸裡又去挑水。而粉蓮這才坐在盆邊洗那些胡蘿蔔。此時此刻,她似乎什麼都不想,心靜如佛,走進了一種禪境裡。她纖細而光滑,柔嫩而嬌巧的手指在涼涼的初春的水中也成了胡蘿蔔。
天近晌午了,上學的月兒和蘋兒也快回來了,李青雲也快回來了。粉蓮提著裝滿胡蘿蔔的小柳條筐準備進灶房蒸胡蘿蔔,李福挑著水進來。粉蓮放下柳條筐用瓢去舀水,一抬頭看見李福正呆呆地看著她。她慌忙低下頭:原來自己的衣領剛才奶孩子忘了系,白白的半截膀子露在外面。粉蓮很不自在忙端著瓢,提著柳條筐來到灶前,低下頭一手係扣一手往鍋裡倒瓢裡的水。她沒想到李福也跟進來站在身後,他伸出雙手在後面抱住粉蓮。粉蓮沒有掙扎,絕望的痛楚使她感到自己的身子十分綿軟,她竟沒有拒絕的力氣。李福彎下頭把一個毛茸茸的嘴貼在粉蓮的臉上。他說:“讓我親親吧!讓我親親,你本來應該是我的。真的,我想睡你一回。”
這話驚得粉蓮肝膽欲裂。她說:“你是人對吧!你不是畜牲,對吧!——我自個的身子由我自個說了算,對吧!我是你爹的人,咱不能亂了輩份,這事讓外人知道了,你讓我怎麼活呵!”
李福聽了,慢慢鬆開粉蓮,低著頭一步衝出屋,並朝自己的臉上扇了一個嘴巴子。
灶裡的火映著粉蓮的臉,粉蓮的臉顯得更加蒼白。她的臉依舊那麼美麗、端莊,也依舊那麼寧靜、平和,只是她的眼睛在火光中瑩瑩閃爍。她空茫的心此時更加空茫,那個讓她等待的莊大柱肯定是不回來了。可日子就這麼過下去嗎?想到這裡,粉蓮對未來充滿難言的恐懼,無奈的憂傷。
李福又走近來對垂著頭的粉蓮說:“你別害怕,我以後不會這樣了。我以後睡馬棚。”
第一章 李福的心事(27)
粉蓮吃驚地看他一眼又低下頭說:“你這是何苦呢?讓外人知道,笑話我不容人。”
李福說:“這你放心。——你自個多保重,有啥事我過來給你幹就行了。”
李福寬寬的背影閃出門外,粉蓮呆呆地想,如果當初自己嫁給他會是什麼樣呢?粉蓮突然覺著:這個和自己一樣大的後生也很可憐。
火膛裡的火燒得差不多了,粉蓮掀開鍋蓋一股胡蘿蔔特有的甜味衝出來。平常聞到這味兒一陣心喜,今天卻感到一陣噁心。
一個小腦袋伸進頭來大叫:“娘,我餓了。”粉蓮一回頭是兒子福慧。她拿起一個胡蘿蔔遞給兒子,又一個小腦袋伸進來:“娘,我餓。”粉蓮又拿起一個胡蘿蔔遞給她說:“竹兒,你跟哥哥去看爹和姐姐們回來沒有。”
孩子們跑去了。粉蓮鬱郁地吐了一口氣,覺著輕鬆了許多,然而,一陣傷感又襲上心來。我還有什麼
指望呢?別說莊大柱不回來,回來又能怎麼樣?自己都倆孩子了,還能再去做別人的老婆?這雖說是我自己的身子,可我自個說了是不算的。
忽聽外面一陣笑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