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懂……你不懂我的不安……這一刻,我真的願意為你不顧一切,只希望握著你的手走到生命的盡頭,哪怕只有一刻,我亦無悔。
然而此刻,你推開了我好不容易伸出的手,只怕我的一生中再也不會有第二次這樣的衝動,只怕……我們最終會錯開腳步,越走越遠……
墨以塵瞑目不語,按捺著自己的悲慟。一陣狂風襲來,黑髮翻飛如濤,他那宛如朱玉的臉龐在髮絲間若隱若現,盈滿滄桑。
“以塵,如果你堅持,我……”
“不必了,我不願意讓你勉強自己。原諒我的一時衝動。我只是……不安……”墨以塵倏地張眸,打斷了薛凌雲的話,目光在不經意間注意到對岸的臨水芙蓉,狂風襲來,蝴蝶散,徒留一地殘瓣。
他悲涼一笑,繼續說道:“我只怕有一天,我們各為其主,人懷彼此,甚至不惜為求目的算計對方……”
薛凌雲聞言,心頭一懍,急道:“你要效忠秦王殿下?”
“我有別的選擇麼?”墨以塵斜倚著柱子,靜靜地注視著薛凌雲,雙眸如墨雲,壓抑又深沉:“你無法理解,我對康王殿下的恨。”
薛凌雲一驚,解釋道:“陛下早有招降之意,康王殿下只是早一步提出來罷了。”
“要是招降再晚十年,我族又豈是如今的光景?只恨我醒得太晚,招降來得太早,我
還來不及作出任何準備,便舉族成灰。我不該恨麼?不該恨麼?”
面對墨以塵的語氣咄咄,薛凌雲頓時語塞。少頃,才反應過來,勸道:“秦王殿下太深沉了,他並非你想像中那麼簡單……”
“你效忠的康王殿下又是什麼簡單的人物?”墨以塵反唇相譏。
“以塵,你明知道,若你效忠秦王殿下,我們……”薛凌雲急得臉色擦白,緊鉗著墨以塵的雙肩,已不顧他的力道讓墨以塵生痛。
墨以塵注視著薛凌雲,眸光清澈沉謐:“凌雲,我族被東越國所滅,我並不願意入仕東越國,但到了必須作出選擇的時候,我只願意選擇秦王殿下。秦王殿下氣度高華,胸懷浩落,將來若能君臨天下,必是明君。”
薛凌雲只覺寒霜刺骨,緊鉗著墨以塵雙肩的手微微顫抖著,他聽見自己的聲音——沙啞得幾乎連他自己也辨認不清的聲音:“是不是因為我領兵出征,你才會作出如此選擇?”
墨以塵輕輕搖頭,語聲漸澀:“凌雲,你懂我的,要我效忠康王殿下,那是一種殘忍。我不能眼睜睜看著導致我全族人民肉骨成泥的元兇君臨天下。”
薛凌雲緩緩放開墨以塵,這一刻,他才真正明白,他和墨以塵在不經意間錯開了腳步,再也回不到從前。
神光一瞬,他彷彿看到了昔日花前月下的情境,看到了他和墨以塵在原野上走馬彎弓,他仍記得當時墨以塵的一顰一笑,一言一語。轉瞬間,韶華遠去,前塵夢斷,風光非昔。
他悲涼一笑,卻無言以對。
墨以塵看著薛凌雲那絕望的臉容,痛楚萬端,閉目說道:“我欣賞秦王殿下的氣度,若招降聖珈族一事由秦王殿下全權負責,必事不至此。如今,族人已逝,不能復生。我只希望這世上永遠不要再出現第二個聖珈族。”
亭外不知何時淅淅瀝瀝地下起雨來,湖面上升起了陣陣薄霧,整個天地朦朧一片,雨點從亭外飛灑而入,打溼了墨以塵的臉龐,薛凌雲靜靜地注視著墨以塵,喉嚨沙啞得說不出一個字來。
天地間一片寂靜,只餘下他們的呼吸聲。曾經青梅竹馬的兩人,到了此時此刻,竟相對無言。
直到墨以塵抵擋不住那徹骨的寒意,重重抖了一下,才發現自己的衣衫已被雨水淋溼了大半。薛凌雲見狀,心中不捨,終於說道:“春雨猶寒,快回去更衣吧!莫要著涼了。”
《
br》 語畢,他轉身躍上輕舟,雖然身輕如燕,卻無法掩飾背影中的沉重。墨以塵緊抓住欄杆,力道大得讓關節泛白,心力交瘁地看著那個寂寞的背影在雨中漸漸模糊,一慟幾絕。
寒雨浸肌,使他的身體止不住地顫抖,回首再看,那淡漠的背影已然遠去,眼前徒留漫天雨線,彷彿要洗盡人世間的滄桑,流盡人世間的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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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下之約
黃昏,雨已停,晶瑩的露珠在竹葉上搖搖欲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