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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部分

孔雀翎是一隻最美的孔雀死後,根生親手拔下來送給我的,每當看到它們,我都會在剎那間感覺到窗外夕陽的氣息,和山林中萬物的芳香。

那一年,葉兒打掃房屋時不小心折斷一根翎子,我直氣得罵了她一場。這個死丫頭自從跟了我,每日沒三頓飽飯,倒是有三頓飽氣受,成日裡鬼魅似的直往根生面前跑,活活泥姑娘佔了個土性子,難纏到頭了。這輩子我除了恨日本人就是恨她了。拿她和金枝相比,連金枝的腳後跟也抵不上。

入夜,我躺在床上,所有的記憶和所有的幻想會聚成一種安然而恐懼的急流,沖刷著我傷痕累累的靈魂。我感到山林不久就會發生一件大事。朦朧之中我看到了血,那可怕的血,聽到了幾聲清脆的槍聲和慘叫,我看到了一個帶血的身影,想大叫一聲:

“牛子——”

芳草丫頭守在我的床邊,問:

“太太,您又做噩夢了?”

我說:

“不,我聽到了槍聲,我真的聽到了,夜裡的槍聲最真切了。”

丫頭們吃驚地說:

“太太,您也聽到了嗎?”

我大叫:

“你們快一些去找老一點跟過老當家的山民。告訴他們,我有話要說。”

幾個大一些的丫頭們拼命跑了,隨之我立即聽到樓下金枝的慘叫,那叫聲使我如被尖刀刺傷一般的疼痛。我真希望那幾位忠實的老山民聽到槍聲後趕快到來。假如我和丫頭們下去,就會在慌亂中被叛逆者殺死。青楊披散著頭髮跑來,撲到我懷裡,我把女兒放進衣櫥說:

“青楊,娘預料的事情終於發生了。你要躲過這一關,聽孃的話,不管聽到什麼樣的動靜,你都不要輕易走出來,否則你就是咱山林的罪人。”

青楊看著我,如一隻可憐的羔羊走進了荒涼的沙漠,雙眼充滿迷惑而恐怖的神色。女兒的這種神態顯出一種被囚的無奈。這種被囚的生活沒有高牆和鐵柵欄,只是一個衣櫥。可在女兒的心裡它是一種枷鎖,它鎖住了女兒質地脆弱的尊嚴。

在這關鍵時刻女兒終於噴發出維護母親的吶喊:

“娘——,我不想藏起來,我要保護娘。”

女兒對我的愛,攪和得我心神不定。她的舉動是一種反叛,有一種我行我素的意味。這種舉動打破了山林本來不和諧的氣氛,但我還是忍耐著毛躁的心理,雙膝一軟跪倒在女兒的面前說:

“青楊,娘一輩子給無數個有恩的人下跪過,可你是娘今生最後下跪的一個人。現在娘跪在你的面前求你,你藏起來吧,娘要面對的是一場血腥的惡戰,咱孤兒寡母是敵擋不了的,但總要活下去一個。”

女兒把我扶了起來,含著眼淚點了點頭。我的一切在她的面前已經昭然若揭,我的靈魂*裸地展示在女兒的面前,這是女兒出乎預料的。

女兒剛剛藏了起來,幾個老山民就到了。他們老的已經不成人形了。隆起的脊背和皺褶滿面的臉膛使他們顯得猥瑣不堪,他們依然保持著傳統的禮節,對我三拜九叩。我的心頭驟然升起一種飄忽不定的憂傷,這種憂傷泛著淡淡的鹹味,它們瀰漫了整座閣樓。

我和他們說:

“我已經聽到了槍聲在夜裡尖利的炸響,我們的山林從老當家的手裡已經立下規矩,是堅決反對在山林中殺生害命的。你們也算幾朝*,老當家特許你們帶槍,現在你們手中的獵槍今天要派上用場了,我們出去一定要制止這場血腥之戰,哪怕同歸於盡也再所不惜。”

大家齊聲答應著:

“聽太太吩咐,服從太太指令。”

我站在屋裡還目四顧,就像一位成熟的母親在操練著一群幼稚的孩子。我把芳草留在閣樓裡陪伴青楊,剩下的人不管男女,都要與我一齊下樓。我和芳草說:

“芳草,你就是大小姐的護身符。”

芳草跪下,堅定地說:

“此時此刻,我們都是同命相憐的,大小姐的生命交給了我,是太太對我的信任。我知道自己的責任有多大,我會為這份責任而盡力的。”

我雙手把她攙了起來,點著頭表示對她赤膽忠心的感謝。

我們剛剛走下樓,只見樓下四門大開,幾個手舉火把的男人立在門口,栓柱抓住小雀的頭髮,裡外開弓地猛打,直打得小雀鼻口出血,他仍不罷休,提著小雀的頭髮使勁往牆上撞,邊撞邊罵:

“看來你馬大爺不開殺戒是不行了,不怕人頭落地的就和我作對。”

金枝用盡渾身的力氣衝上去,幾乎把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