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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部分

人都這樣。

你準備去告訴六爺嗎?鐵匠們又問,你真的敢嗎?

會有人宰掉他的,五龍沒有正面回答,他站起來朝門外走,走到銜上突然回過頭對鐵匠們說,你們不知道我有多麼恨他。

五龍朝瓦匠街街口走專。在綢布店的門口有一個代寫家信及紅白喜帖的小攤子,五龍就站在攤前看著那個面色焦黃懷抱小手爐的老先生。老先生因為生意清淡,正倚著綢布店的櫥窗閉目養神,他感覺到有人急促的喘氣熱哄哄地噴到臉上,一睜眼看見五龍焦的地站在攤前東張西望的。

你要寫封平安家信嗎?

什麼家信?我沒有家。五龍咯嚓嚓地掰著自己的手指,他低著頭說,你寫出去的信都能收到嗎?

當然,只要是活人,只要有地址。寫信的老先生放下手爐,拿起紙墨問,你寫給誰?

可是我不知道地址,我也不知道他的大名叫什麼,五龍求援似地看著老先生,他說,是六爺,六爺,你應該知道他的,郵局的人肯定也知道他的。

你是說呂丕基?老先生驚詫地放下筆墨,你給他寫信?寫什麼?你想參加他的碼頭兄弟會嗎?

你就寫阿保操了織雲,他會明白的。

我聽不明白,老先生盯著五龍的臉看,他迷惑地問,你是誰?寫這樣的信?我還從沒有寫過這種莫名其妙的信。

別管那麼多,五龍陰沉著臉冷冷他說,照我說的寫,我多給你一半錢。我有錢。

我倒是知道呂丕基的地址,有許多店主跟他要帳,不敢去見他人,就讓我寫信。老先生嘀咕著鋪開紙墨,過了一會兒,他抬起頭對五龍說,我不想寫那個髒字,就寫私通吧,一樣的意思。

隨便,只要六爺明白就行,五龍俯視著信箋說。他從棉祆裡掏出了一塊錢放在桌上,突然想起這就是阿保在澡堂裡給他的一塊錢。就用這錢給他送終吧。五龍朝街口的四周環顧了一圈,冬天的路人行色匆匆,沒有誰留意他,沒有誰能猜透他紛繁的心緒。

五龍頭一次花錢就是寫這封信。錢要花在刀刃上,他想象了阿保的淡黃|色的人皮從身上漸漸剝落的景象,一塊錢太值得了,如果一塊錢買阿保的一條命簡直太值得了。

瓦匠街的店鋪在三天後都聽說了阿保的死訊。據說阿保被剝光衣服塞到一個麻袋裡,扔進了江心。了結阿保性命的是碼頭兄弟會的人,他們平素與阿保相熟。離開碼頭後這群人闖到江邊的小酒館喝酒,有人哭著撒酒瘋,站在桌子上大罵六爺無情無義,把他們兄弟會當蒼蠅一樣捏。這事很快地張揚開了,甚至有人知道阿保的死因跟米店的織雲有關,阿保打翻了六爺的醋罈,結果把命丟了。

沒有人知道五龍的信,五龍早晨在炸油條的大鍋前聽人說阿保昨天死了。他提著籃子的手立刻顫抖起來,收到了。五龍擠在人群中喃喃低語,六爺收到信了。他提著裝滿早點的籃子一路狂奔,銅壺裡的豆漿晃盪著,滴在路上,到了米店門口他站住,突然懷疑起訊息的可靠性,這麼快,才三天的工夫,那封信真的起作用了嗎?

馮老闆坐在店堂裡喝茶,看見五龍神色倉皇地回來,又朝門外跑,他在後面喊,你幹什麼去?大清早的像丟了魂。

我出去一趟。我去看死人。

誰死了?誰又死了?馮老闆站起來追問道。

阿保!五龍奇怪而響亮的聲音把馮老闆嚇了一跳。馮老闆沒來得及問個清楚,五龍已經消失在門外了。

從瓦匠街到江邊碼頭隔了三個街區,五龍撒腿狂奔著,穿越早晨溼漉漉的街道和人流,到達碼頭時太陽正好從吊機笨重的石墩上跳起來,江岸上一派輝煌的日出景象,五龍驟然止步,他覺得心快從咽喉裡跳出來了,整個世界向他放出刺眼的光芒,他面前的江邊碼頭清新空寂,昔日陰暗可怖的印象在瞬間蕩然無存。

五龍沿著江岸慢慢地走,他想地上應該有血跡,宰了人總歸會留下痕跡。他低頭尋找著,除了滿地的煤渣、油漬和紙屑,什麼也沒有。五龍奇怪為什麼看不見阿保的血,也許沒用刀子,他們可能把他綁上石頭扔進了江裡。他想我漏過了一個最渴望的場面,沒有看見阿保臨死前是什麼模樣。他會跪下乞求嗎?他會想到是誰在殺他嗎?

你在找什麼?一個揀破爛的老女人從貨包後而探頭問。

一個死人。你看見昨天夜裡那個死人了嗎?

江邊每天都有死人。老女人說,你說誰呢?

阿保。碼頭兄弟會的阿保,我來給他收屍。

是這個嗎?老女人從籮筐裡拎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