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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十三郎

渾濁的雙眼忽然又有了光色,將手裡的長刀一置,高仲想去攙扶,卻被德明帝一把推開,帝王越過跪著的兒子,朝甬道外走去:“菩薩奴,菩薩奴。”

帝王的聲音喊得真切。

菩薩奴,是願菩薩保佑兒郎。

身側的褚珩仍未動。

“阿耶,”虞秐升沒有動,她聽著身後人說話,“七郎讓阿耶擔心了。”

“給阿耶看看,傷著哪裡沒有?”

“阿耶放心,七郎無事,”褚瑀說話溫和,“七郎從長陵趕過來的時候,恰在半路遇到了進京的平盧節度使崔公,他的馬車有壞,我便將自己的車駕給了崔公。路上又因六娘要去大清宮拿抄寫的經書,因而慢了一步,方到了才知曉,春明門竟被炸燬。”

“本是想立刻去春明門檢視一番,但想到阿耶定會著急,這才趕了過來。”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德明帝哽咽,“你阿孃早走,兄妹幾個,如今也只剩下了你,若你再出事,阿耶,阿耶可如何是好。”

虞秐升餘光瞥了眼褚珩。

褚珩還是那般姿勢,只是肩膀似有微微顫抖,但細看卻又覺得不過是風略過破爛的衣袖而起的晃動。

幾步之隔,那廂在敘骨肉情深。

他們年前的諸多皇親和臣子,雖仍維持著跪下的姿勢,卻已紛紛抬頭,或是斜目,或是側眼,甚至一些意味深長的,緩緩劃過他們的身上。

虞秐升是旁觀者,並無在意,褚珩……

她猜不透他在想什麼。

“太子既安然無事,那,那過春明門的,是平盧節度使崔公麼?”

父子情深之間,群臣中忽而有人道,接而這一句話,就如置入深潭的石子,一時驚起萬千波浪,眾人皆焦躁起來。

春明門之謀,太子褚瑀安然無恙,但被炸死的多了平盧節度使崔陌。

這是虞秐升全然沒有想到的事情。

……

東南的宮殿素來清冷偏僻,時日久了,宮人們也常忘記修理片瓦,若積了太多水,也不過是將將看不下去時才勉強派人來修理。

偏僻的宮殿院子裡雜草叢生,入了秋,多數草植變了顏色,連日的雨水將梗筋浸泡在裡面,生出腐爛的腥土味。

院子裡生著一棵銀杏樹,越過宮殿的頂端,明明參天,但自褚珩有記憶來,這株樹像從生也葉,一直都是這般死氣沉沉,甚至有時候敲敲樹幹,裡面的迴音愈發明顯。

也許裡面已經蛀空了。

這是褚珩幼時的想象,如今年歲大了,卻也不過是抬頭看了眼那些猙獰的枝幹,再把視線落向前頭緊閉的殿門。

自幼年起,他在這扇門前跪過無數次。

天氣好的時候,陽光會將那銀杏的大半影子,從牆的那頭,再是一點一點轉移,最後緩緩落在了他身上,寒意便襲身。

他對這扇門的第一次記憶,也是這麼多年對母親唯一的具體的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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