拳頭剛要觸到鐵門,門卻突然開了,溫暖的橘色燈光下傾瀉而出,他的拳頭就停在她的面前,只差一寸,就打在她的臉上。
安婭明顯被嚇呆了,但她卻揚著頭,眼睛紅腫,盈著一汪淚,死命地忍著,唯恐一低頭,那淚就落下來。
室內溫暖的燈光,面前可憐的小臉,彷彿都有一種讓人變柔軟的魔力,心中那個鼓得好像山一樣高漲的氣球,不知道怎麼就慢慢癟了下來。譚易江不由自主地走進來,伸手想要攬住安婭。
安婭卻一轉身,只留下他伸出的手臂,僵硬地停在尷尬的空氣中,石化一般。過了許久安婭才緩緩開口,“譚總來這裡幹什麼?我已經辭職,有關你們公司廣告的事情,你可以找李箏去談。”話語冰冷著,冰冷著她自己的心,也冰冷著譚易江的心。
兩個人僵持著,她背對著譚易江,小小的身影惹人憐愛,卻也帶著一種孤傲的姿態。
譚易江想了想,嘆了一口氣,他不是不知道她的脾氣,只是沒有想到她的反應會如此猛烈。他走過去,站在她身後,低低地說著,語氣中帶著哀求與不忍,“安婭,你聽我解釋,事情不是像你想象的那樣。那個COSPLAY大賽的主意本來就是你提出來的,我想既然如此,由你來參與宣傳策劃也是比較熟悉的。當然我事先沒有告訴你,是我的不對?你不要生氣了。”他希望這次可以想之前一樣,哄哄她就算了,畢竟不似什麼大事,他現在有更重要的問題要解決。
他心裡不是不計較她剛才在電話裡喊著那個男人的名字,但譚易江明白,這時需要先解決的是眼前廣告這件事,而且比較容易解決的也是這樣事。
孰重孰輕,他豈會不明白?避重就輕,他豈會拎不清?
安婭卻只是低著頭不說話,心如刀絞,肝腸寸斷,大概就是現在這樣的感受吧。她醞釀了許久的話,現在卻黏在喉嚨裡說不出口。
不愛他嗎?心裡卻渴望著。
愛他嗎?心裡卻疲憊著。
她就那樣思前想後,蹂躪著自己的心。抬頭望向窗外,夜色已經悄然降臨下來,對面樓房的萬家燈火一盞盞亮起來,帶著溫馨的家的氣息。每一個視窗都孕育著一個故事吧,每一個家都藏著一段溫暖吧。安婭想起來,有一天吃完晚飯自己在廚房洗碗,等出來時發現譚易江就那樣坐在沙發上睡著了。
電視裡在播著新聞聯播,幾十年不變的老面孔,講著天下事,永遠語氣波瀾不驚。客廳裡只餘下一盞小小的吸頂燈,他就那樣歪著頭斜倚在沙發扶手上睡著了,長長的腿搭在另一邊的扶手上,但卻睡得安詳寧靜。房間小,沙發是三人座的,平時兩個人擠在沙發上看電視,多數時候譚易江總是靠邊坐著,讓出大部分位置給她,這樣安婭就可以把腿翹上來舒服一些。她愛把頭枕在他腿上,兩個人有一搭沒一搭地閒聊,好像說著什麼,事後想想又好像什麼重點也沒有談到,就這樣漫無目的地閒聊。但兩個人都是極喜歡這感覺的,彼此依靠著,心就靠在了一起。
安婭想起,那晚自己就靠在廚房門上,看不清他的面容,但卻聽到他低沉平緩的呼吸。那一刻,心安定極了,人幸福極了。她想起來極小的時候,晚飯後爸爸也愛這樣靠在沙發上看電視,看著看著就睡著了,等她趴在小桌子上寫著作業,聽到那熟悉的呼嚕聲,迴轉過身來,看著在廚房裡擦拭碗筷的媽媽,沙發上沉睡的爸爸,心裡想著,別的小朋友家也是這樣吧?有爸爸,有媽媽,就有了溫暖。
一扇扇視窗,一戶戶小家庭,都有他們的故事。可為什麼她和譚易江的故事卻不能在這樣的小視窗裡繼續上演,安婭覺得有一種從未有過的悲涼和心酸,壓得她喘不過起來。
“你走吧。我想,有很多事情我們努力了卻不一定能有結果。就像我努力地想愛上你,可結果發現,我做不到。我不愛你。”安婭幾乎是斬釘截鐵地說出這幾句話,可這話本不是她心裡的本意,因此說出來,自然生澀無比。
但那釘,那鐵,卻落在譚易江的心中,如泛著藍光的匕首直插插捅進他心口。猛地一疼,接著是長久的僵硬,彷彿不敢相信這是真得,等看到自己的血順著鋒利的刀刃湧出,粘稠的,鮮紅的,一滴一滴,落在地上,被塵土埋葬。瞬間過後,巨大的疼才全面的爆發,席捲了全身。
疼,真疼。
她說她不愛自己,她竟然說她不愛自己。
她不愛我?她還愛著那個人嗎?譚易江糊塗了,他看到自己的血落在塵埃裡,粘稠的,鮮紅的,一滴一滴。
心如刀絞,肝腸寸斷,大概就是現在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