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斯特拉山脈的這條古道就像連線了兩個世界,一路走過,人的肌膚能直接感受到棄後的劇烈變化,空氣中的水分越來越少,氣溫越來越高。十多天後,這段愜意的旅途結束了,迎接所有人的,是地獄之火般的撒哈拉大沙漠。熾熱的風撲面而來,幾乎能把人的衣服點著,入目皆是蒼涼荒蕪的巖山和黃沙,連荊棘、梭梭之類抗旱的植物都枯萎、焦黃了。
走到這裡,海雷丁一行五人就要和商隊分道揚鑣了。魯曼派了一個最有經驗的嚮導阿里跟著他們,然後從駝隊中拉出來兩匹白駱駝,系在領隊的頭駝後面。這種毛色的駱駝是很稀罕的,據說有吉利的徵兆,是海雷丁計劃送給貝都因人部落酋長的禮物。
六個人和八頭駱駝,冒著酷熱和烈日在沙漠中艱難前行,一路上尼克跟安東尼不斷鬥嘴吵架,到了撒哈拉,也乖乖安靜下來趕路。長途旅行時,駱駝走得很慢,這條地獄之路好像永遠沒有終結一樣,不管怎麼走,景色都沒有任何變化,身後之比身前多一行腳印而已。體力水分從身體裡迅速流失,維多克便頭暈目眩,渾身痠軟,像頭疲勞的犬科動物一樣張開嘴不停喘息,土狼注意到這一點,立刻趕到他身邊推搡:“閉上嘴。”
“嗯?”
“閉嘴,水,從嘴裡跑出去。”
維克多的智商隨著溫度的升高而明顯降低,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土狼的意思,這時候他的嘴唇和口腔已經乾燥到麻木了。在沙漠中,珍貴的水就這樣以所有可能的方式逃出人體。
尼克看著船醫慘白的臉,問道:“船長,維克多好像挺不住了,我們停下歇歇?”
海雷丁看向阿里,後者指著太陽搖搖頭說:“不行,現在只是上午,溫度還不算最高,要抓緊趕路,拖得越久越出不去。”
維克多聽聞此言,眼前一花,馬上就要昏倒的樣子。海雷丁把水囊遞給他喝了一口,讓土狼用繩子把船醫捆在鞍子上,“在堅持一會兒,中午我們就休息。”
阿里果然是合格的嚮導,速度和距離計算得正好,到中午十一點時,一行人趕到了一小片海棗林。說是林,其實只有三棵樹,並且都已經枯死,好在枯木也能抵擋一點烈日,給眾人提供歇息的場所。三棵樹的正中央,有一口石塊壘就的古井,看樣子已經存在許多年了。
把駱駝拴好,尼克和安東尼急不可耐地奔到井旁,扒住邊緣朝裡看去。裡面黑漆漆的看不見底,也沒有水光反射的影子,阿里撿了一塊小石子丟進去,眾人屏息以待,可過了好半天,井底也沒有水聲傳來,阿里皺眉道:“壞了,去年還有一層水,今年徹底幹了嗎?”
海雷丁問:“能堅持到地方嗎?”
阿里點頭:“只要別起大風沙,節省點用還是沒問題的。”
那邊土狼把船醫腰上的繩子解下來,扶著他坐到枯木下的樹陰裡,也走過來觀看。尼克喪氣地說:“別看了,已經幹了。”伊內沒做聲,趴在並沿,把臉深深地探了進去。過了半晌,他直起腰,說了一句話:“有水汽。”接著縱身跳了進去。
嚮導嚇了一跳,待伸頭去看時,卻見伊內四肢緊緊扒住井的內壁,像只靈活的猿猴一樣不停向井底落去。
尼克有點興奮,大聲詢問:“怎麼樣?有水嗎?”深達20米的井中傳來了一聲沉悶的回答:“沒,可是有別的。”
出人意料的,土狼光著脊樑,背了一包東西從井裡爬出來,解開衣服,裡面裹了一大坨黑糊糊的溼泥巴。安東尼奇怪道:“挖這個幹嗎?泥巴又不能解渴。”
阿里卻拍手叫好:“你不懂,這可是好東西!”在嚮導的幫助下,土狼用衣服過濾,從溼泥裡面擠出大半囊水。維克多看著那渾濁的泥水,做了個極度反胃的表情:“不說渣滓,你那衣服貼身穿過多久了,汗液溼了幹,幹了溼的,這水打死我都不會喝。”
“渴你個半死就會喝了。”海雷丁把水囊小心繫好,掛在駱駝背上,“駝隊的習慣,進了沙漠,喝空一個水囊就用尿灌滿,說不定什麼時候就能用上。”
阿里笑著附和:“船長說得是,要想涼爽又不浪費水,就用尿浸溼衣服當頭巾裹上,能多撐大半天呢。”土狼沉默地點頭,把浸溼泥水的髒衣服重新套在身上。
維克多當即捂著胃嘔起來,可惜沒什麼好吐的,只是乾嘔。
就著清水吃了點乾糧,眾人在海棗林中熬過正午最熱的四個鐘頭,下午再次邁上艱苦的旅途。
入夜,溫度急速降了下來,從白天的酷熱難耐變成了寒風刺骨,一行人裹著毛氈又趕了一程,最後在一座沙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