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鮮少有燈燭燃至天明之時。但為了便於起夜如廁,閣角時也擺有一兩盞燭臺。
高力士與雲兒守夜於閣外,聞聲忙不迭推門入內:“老奴在。”雲兒則快步掀撩起層重落地帷幔,於閣內依次引明燈燭。
李隆基懷抱江采蘋,身著單色緞廣袖交領中衣坐於榻上,一見高力士、雲兒由門外壓著碎步進來,遂斂色道:“傳奉御!”
“娘子這是怎地了?”乍見江采蘋乾白的唇瓣,雲兒不禁嚇了跳,忙跪於榻下從袖襟中掏出巾帕為江采蘋擦拭額鬢的香汗。白日由天牢回宮來時,江采蘋好像就有點不適,可是一直未召御醫來把脈,當真是其這個做婢子的粗疏了。
高力士領旨正要退下,一回身卻看見小夏子急匆匆跑來,未經允傳,竟擅自闖入閣內來。小夏子滿臉的急形於色,像是有甚麼大事。顧及閣內的情況,高力士剛作備示意小夏子暫且退外,莫壞了宮規,如此冒失之下,不但衝撞天顏,搞不好還要被遷怒及身。不成想李隆基卻已留意見小夏子的影兒:“何事?”
小夏子慌忙隔著帳幔行禮,正欲作稟,就在這時江采蘋恰也偎依在李隆基懷中睜開眸子。見狀,李隆基顧不及其它,連聲關切向懷中的江采蘋,溫聲責道:“愛妃,怎地身有抱恙,也不告知朕?”
見江采蘋醒來,雲兒自是由衷歡欣。反觀江采蘋,蹙眉看看盡是焦色的李隆基及眸底隱現憂忡的雲兒,反而遲疑的啟唇道:“嬪妾,嬪妾怎地了?怎覺力乏”欲坐正身,才覺渾身像散了架般痠痛不已,竟提不起絲毫氣力。
“高力士,即刻傳奉御!”李隆基龍目一閃而過一抹疼惜,當下就緊聲催命向依未離去的高力士。高力士忙埋首,同時朝尚候於帳外的小夏子使了個眼色,暗示其一併退於閣門外,以免節外生枝。
“究是何事?還不快些報來!”適值同一刻,李隆基睇睨帳幔外,復發問出聲。
龍顏聽似隱有不悅,小夏子腿一軟,來不及退下,便“撲騰”就地伏首,顫音稟道:“回稟陛下,大理寺連夜遞奏,急報天牢有女囚猝亡。”
聞稟,李隆基面色微沉:“何時之事?”
江采蘋、雲兒同是一愣。尤其是江采蘋,李隆基明顯感覺到江采蘋的身子遽慄了下。
正文 第224章 假戲真做
閣內的氣氛,須臾凝滯。
“女囚?”江采蘋貌似失神的囁嚅了聲,原本因發熱而潮紅的腮暈愣變為青一陣白一陣。
雲兒侍立於旁,見了不無擔忡,適才聽小夏子一說,毋庸多問,大理寺天牢猝亡的女囚十有九成應是採盈。白日去天牢看探一干中毒囚犯時,儘管月兒同樣身中鉤吻的毒,餘毒未清,至少神志早清醒過來,如無意外理當已無大礙才是,況且有太醫署的陳明玉當守於天牢為眾中毒囚犯煎服薺苠以解毒,但採盈卻一直處於昏沉中。
李隆基面上隱有不可捉摸的神色,旋即步下臥榻,負手於窗欞前良久沉默。新月如鉤,仲夏苦夜短,開軒納微涼,心不靜,自難涼。
江采蘋束羅裙半露胸於榻上,娥眉輕蹙了下,悶咳了兩聲。雲兒忙俯身為江采蘋掩遮了下身上錦褥。帳幔外,小夏子伏首於地,未敢抬一下頭,人都願報喜不報憂,誰叫其今夜攤上此事,茲事體大,只能如實上稟。
“薛王現在何處?”好半晌,江采蘋側倚於榻枕上近乎於快要窒息時分,但聽李隆基才沉聲開金口。此刻已是後半夜,約莫子時三刻,長安城各坊市早已進入夜禁時辰,皇城宮城各城門同是宵禁中,天牢出事,大理寺急報入宮,想必是持了薛王叢的金腰牌,否則,未經傳召擅闖皇宮者,即便不被阻斃於宮門外,三更半夜在街巷間出現,犯了夜禁,也早被巡夜的武侯捕了去拷審。
當年李隆基榮登大寶初時,曾命專人鑄造了五塊金腰牌,純黃金打造,分量不輕。正、反兩面分別篆刻有其親筆書寫的“御”、“免”二字,龍飛鳳舞,乃澆鑄而成,上雕九龍圖紋,其中的四塊,早年便已御賜予宋王成器、申王成義以及歧王範、薛王叢四人。後因寧王李憲奉旨撫養李瑁,第五塊金腰牌便恩賜入寧王府。這五塊金腰牌倒也別無它用。僅為開路見駕所用,皆因當時大局未定,情勢多變,三年之中先後發生兩次兵變,一次為剿除中宗的韋皇后與安樂公主,爭奪皇位,力保李唐江山不二度改朝換代,一次則為剷除太平公主及其手下骨幹等殘餘勢力,順勢罷黜朝堂之上心存異心的朝臣。是以可謂正是用人之際,五塊金腰牌自是大有用場。
唯有手持了金腰牌,這時辰點闖宮才可倖免於死於非命。果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