夷姜細細聽著,點頭應下:“我明白。”
我彎腰抱住她,如幼時一般痴留一會後,便笑道:“阿姐此去一路順風。他日夷光和無顏若棄朝堂歸野,必定遊歷江湖,遍走山河,但凡有一丁點的機會,也要找到阿姐重敘舊緣。”
“好。這般說定,阿姐等你。”夷姜抽泣著,緊緊摟住我。
我放開她掙扎起身,拿過斗篷披在身上,推門跳至車下。
“阿姐保重!”
“你也是。”
我望著她,只覺那動人溫柔的笑顏已漸漸在燈火下模糊。
心下狠了狠,我抬手,“啪嗒”關上車門。
一聲鞭策劃破大雨,駿馬嘶鳴,重蹄踏碎夜下靜籟,車輪慢慢滾動。
我怔怔瞧著,直到那在風雨裡半暗半明的風燈帶著馬車在黑霧間遠逝不見時,方低低嘆了口氣。
“總管?”
呆立許久不見秦不思的勸,我心下已覺奇怪。如今回頭尋找時,眸光所及處除了那個和阿姐一起來的人以外,再無其他人影。
那人靜靜站在遠處,不動不出聲。周遭一片昏聵的黑暗,我瞧著,只覺得大雨迷濛中他身影高大修長,隱隱的,感覺很是熟悉。
“秦總管先走了。”那人望向我沉默半日,終是淡淡開了口。
他一出聲我便知是誰了,忙跑過去,站在他面前,看著斗笠下那張模模糊糊的臉和一雙在黑夜裡格外明亮的眸子,笑道:“你親自送阿姐來的?今夜怎地如此安靜?”
晉穆遲遲開口,聲音有點悶:“你的眼裡似乎只看見了你阿姐。”
我瞅著他,因為怠慢恩人心裡甚覺不好意思,趕緊陪禮:“對不起啊。”
明亮的眸子裡隱隱閃出了笑意,他默了一下,輕聲道:“不怪。”
我看看他身後,剛才的兩匹馬如今唯剩下了一匹,心下遲疑著,望望他的眼睛,不做聲。
“總管騎去了一匹。還剩一馬,介意不介意一起騎?”他笑著問。
我想起辛好,腳下忙退後一步,不安:“這樣,不太好吧?”
“怎麼?”
我答不出話,只尷尬得轉身便走。
他也不再強求,默默牽了馬跟在我身後,慢慢走著。
雨水溼土,夜又黑,一腳踩上前總是泥濘不堪得讓我直皺眉。晉穆嘆了口氣,突地翻身上了馬,什麼也不說便俯下身子抄手我腰間抱住我坐到他身後。
“坐穩了。”
他拉過我的手在他胸前固定住,一聲囑咐後,剛要甩手抽下馬鞭時,遠方卻陡地傳來了一聲淒厲的叫喊聲。
叫聲因距離的遙遠而並不顯得有多響,但聽入耳中時卻絕對有讓人魂飛魄散的力量。我嚇得變了臉色,互動放在晉穆身前的手因緊張恐懼而握得死死。
“晉穆,出事了!”我靠在他身後發抖,忙催他,“快掉馬回頭。那是阿姐的叫聲。”
他伸手按了按我的手指,而後立即撥轉籠轡,朝先前那輛馬車離去的方向縱馬馳了過去。
前一刻廝殺的激烈似乎還停留在雨霧下,血腥的味道凝結住雨水的清新,馬車上的掛燈搖搖晃晃地,微弱的光芒照清了那蔓延在青青草地上的紅色液體。
駕車的內侍臥躺在草叢間,一身墨色的衣裳被劍痕劃得破碎不堪,血流汩汩,不斷地自他受傷的骨肉間流溢而出。而車內……
我心一凜,忙跳下馬背,飛躍入車廂。
一瞬,大腦空白。
淡黃裳女子靠在白衣男子身上,纖細的手指緊緊握住了白袍下男子的手腕。阿姐閉眼笑著,唇角流淌著血液,臉色雖蒼白得駭人,但她的笑容卻又是那樣地溫柔而又滿足,和剛才我聽到的那聲淒厲叫喊並不同,似乎在離逝前最後一刻,她真的感到了快樂和幸福。
兩人胸前皆被人用利劍穿刺而過,一劍不夠,還是三處劍口,劍劍刺透生死大穴。
“阿姐……”我喃喃,走過去,撫摸著她依然帶著溫度的面頰,淚流滿面地低聲埋怨,“阿姐說話怎地從不算數?你這般走了,叫夷光日後去哪裡找你重敘舊緣?你起來!”
夷姜閉目安詳,對我的呼喚不置理睬。
我看看她,再看看湑君,突然有種被人玩弄的挫敗感,忍不住揚手擦乾淚水,跪下去拉著她的手怒道:“阿姐起來!幼時你總是騙我,騙了那麼多次,如今還要騙我?你起來起來!”
“夷光!”身後有人抱住我將我帶離夷姜的身旁,扳過我盯著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