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放下他,伸手拿過他手裡的笛子,柔聲哄道:“你閉眼啊。我吹給你聽。”
他神色一恍,然後笑了:“也好。”
夜涼風飛雨,我執笛靠近視窗,想了一會,方將那觸手溫潤的翠玉靠近了唇邊,吐氣吹出音時,笛聲嗚咽沉浮於夜色下,纏綿縈轉。
這是他以前最愛吹的曲子,悠揚的笛聲在楓葉林裡響起的時候,鳥雀停留,白雲飄至,輕風彷彿也能在一剎愈加柔軟。那些日子,天是藍的,陽光熠熠,深秋季節楓葉染霜紅,美得炫目的時候,有南飛的大雁也滯留樹梢忘記挪步,痴痴聽著,好看的羽毛在陽光下欲飛起舞。
我不能吹得那麼好聽,所以今夜那隻避雨在清璃塔的灰雁勢必不能飛來了。
淚水不知何時滑下了眼角,落在玉笛上,一聲啪嗒的清響。
我回眸,瞧見地上的男子閉目睡著了,靜謐的容顏上神色悵然而又甜蜜,滿是血流的唇邊淡淡露出一個笑容,看上去那笑意是那麼地久遠,久遠得似再不可能回頭和改變。
笛聲頓歇。
房門被推開,白朗和秦不思終是不放心上了摟來,兩人眸光一滯看向橫臥地上的人時,臉色雙雙灰白髮青。
“公主,這……”白朗驚詫。
“他死了,”我俯身將玉笛懸掛於湑君腰間,淡淡道,“白將軍可是擔心明日無法向豫侯交代?放心,豫侯若有責難,夷光會承擔一切的。”
白朗皺眉,上前來仔細探過湑君的鼻息後,方道:“反正明日處刑,今日他既死了,那也算提前了了一事。公主放心,末將知道怎麼向侯爺回稟。”
我看了看他,不言。
白朗卻眸光一動,迅速起身揖手,道:“湑君已死,末將當即時去稟侯爺,以詔天下。”
我點頭:“去吧。”
白朗轉身,直接自視窗躍了下去。片刻,他的聲音在樓下響起:“所有人,給我回營。”
“將軍,這……”某侍衛質疑了半句,隨後聲音又陡然消失在風雨中。
雨聲漸小,而鎧甲聲巋然。秦不思在視窗望了半天,直到腳步聲遠離後,他才回首,道:“公主,侍衛們離了園子。”
我伸手欲抱起湑君,奈何他太重,待我蹣跚起身時,腳步搖搖晃晃不得穩。
秦不思走來將湑君背在背上,朝我笑道:“公主,還是老奴來吧。”
我看著秦不思矯捷的身手,半天,才喃喃道:“原來總管也是如此高手。”
秦不思蒼老的面龐上笑意幽淡,嘆道:“奴本是先王的貼身侍衛,沒有兩下子,如何保護王上?”
我沉默,一聲不發地下樓。
“公主,去城外秘道的出口是樓下屏風之後的那面牆。”秦不思提醒。
我低低應了聲,表示知曉。
“公主不怕白朗即刻去報侯爺……”
“不怕。”
秦不思奇怪:“為何?”
我腳下一頓,半日,方輕聲道:“因為無顏也要我放了他。”
秦不思卻越聽越納悶,不解了:“侯爺是這意思?”
我淡淡一笑,不再解釋。
夜深,雨又大,城外北方的驛道上早不見來往的人影。馬車在黑霧間急速前進著,車輪攆過溼溼的泥土時,軲轆的聲響皆被四濺的水聲蓋過。車外駕車的想必是個內侍,鞭策行路時,吆喝的聲音只見尖銳著急,卻不見渾厚有力。
秦不思點燃了車廂裡的燈盞,開啟一側的矮櫥,翻了翻,找出一件白色的長袍遞到我面前來。“公主,這是奴在蕪蘭殿找到的湑君公子的舊袍,要不要先替公子把這身髒衣裳給換了?”
“不必。放他身旁,等會阿姐會給他換。”說著,我眉間一展,按在湑君手脈上的指尖鬆了開來。
“公子如何了?”
我舒了口氣,笑笑,並不答話。
秦不思放下白袍,看我一眼欲言又止。
我奇怪,打量他:“怎麼?”
“公主當真不怕侯爺怪責?”
我抿唇,手指輕輕地敲打著膝蓋,半響,方輕聲道:“他不會。”
“公主這麼肯定?”
我嘆息,淡淡道:“若他真要殺湑君,何必讓白朗回來看守。明知道白朗與你一般,忠心於我更勝於忠心他……再者,將湑君關在王叔前邸,那裡是總管你再熟悉不過的地方,無顏若真要湑君插翅難逃,豈會將他關在如此危險不安分的地方?”
秦不思一臉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