確實享受丁尼生的韻律和節奏,當魯克把這本書挑出來時,杜爾威事實上很驚訝他會選中唯一一本他會享受的詩集。
“她看見了睡蓮花盛放,
看見了頭盔和羽翎在飄揚,
也俯望了卡梅洛。
織網飛出窗欞,飄向原野,
魔鏡已四分五裂;
她喊:‘詛咒來了,罪孽!’……”
魯克的聲音低沉和平靜,就像是最輕柔的雙手在順著頭髮撫摸,杜爾威半闔眼有點控制不住翻湧的睡意。
“魯克……”他似乎喊了句什麼,杜爾威的意識飄蕩在半空,四周一片詳和,在幾次掙扎的張眼閉眼後,最終他還是屈服在睡魔指爪下,任由意識飄散。
當他醒來的時候,杜爾威奇怪的發現自己身處在一望無際的大海中央,碧藍海面凝固成深藍玻璃,除了他的倒影外再無他人。一開始杜爾威只是好奇的在海面閒逛,但當這種死般寂靜再也無法忍受之後,他漸漸大喊大叫起來,只是不管他怎麼瘋狂奔跑,怎麼扯破喉嚨叫喚,這片受詛咒的藍色玻璃仍然沒有反射出其他任何一點生氣。
只有他一個人!
當杜爾威意識到這一點時,驚懼的恐怖感開始無邊無際壓縮而來,他不能呼吸,不能說話,甚至四肢的血液都停止了奔流,最後他不得不全身僵直的往海面摔去,眼前視線一片模糊白暈——
呯!
“杜爾威——!”有人在緊緊抓著他雙臂向上猛拽,重力和拽動力量的相反撕扯讓杜爾威驟然睜眼,眼前是魯克焦急雙眼和火紅背景。
“著火了!快!”蜷縮多時的手腳根本不能活動自如,杜爾威忍著痠麻針刺感跌跌撞撞的從衣櫃裡滾出,魯克摟過他腰部,把他一手繞過脖子架起,幾乎是半抱著他往視窗跑去。
杜爾威才從夢境裡掙扎出來的大腦還不算特別清醒,迷糊裡只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當魯克先跳出窗外,再伸手撐著腋下把他從窗裡架出來時,眼角某處餘光終於讓他想起來——
呯!呯!呯!
“不——!”
杜爾威忍著胳膊劇痛,歪斜視線裡只看到被他推開的魯克跌跌撞撞向他奔來,瞳孔大張,一臉慘白,如果不是因為剛剛替他捱了一槍子彈,杜爾威想他一定會笑出聲來。說到底,這個木頭也不是如此面無表情。
他能聽到德漢姆在背景處尖聲呼叫,風巖館似乎在火光裡熊熊燃燒,到處都是被火光放大的奔跑剪影。每個人都在尖叫,女僕,主人,圍攏的警官,還有火焰吞噬魯克房間的噼啪聲,但所有杜爾威能聽到就只有魯克在他耳邊的輕柔低語和他無限急速的心臟跳動聲:“你會沒事的,你會沒事的……”
那幾秒鐘世界奇怪的模糊成了塗抹畫像,火紅背景和跳躍黑影,只有他們兩個活人在混亂中緊緊相擁,鮮血橫流。視線對視時,古老聖歌在天上回響,杜爾威能看到魯克眼裡所有感情,他是最沉默的人,然而他的眼睛是最多情的詩人——於是那一瞬間杜爾威忽然就明白了,明白了為什麼他的注意力會不斷從雪赫拉轉移到魯克身上,明白了為什麼他會那麼享受他們在陽臺上的談話,明白了為什麼當魯克流露那種眼神時他會心疼得無以復加。
“抓住她——!”
世界抓住這個機會噼啪一聲變回現實,杜爾威忍住胳膊疼痛站直,活動僵硬手腳:“只打傷了一隻胳膊,另外兩槍沒打中。”魯克似是終於能夠放開緊緊摟住他肩膀的雙手,顫抖嘴唇吐出一聲嘆息。人群似是陷入癲狂,某個人在揮舞著手槍漸漸後退,許多人在往前,許多人在往後,杜爾威盯著魯克雙眼,突然踮起腳雙唇相貼。
血液咆哮著要從他身體裡流乾,巨大的耳鳴聲讓杜爾威頭暈目眩,但當他放開魯克時,熱度淹沒了他們臉龐,他能確定他們都想要更多。
但現在不行。
杜爾威和魯克慢慢加入圍攏警官,看著退向風巖館轉角的人影。
“放下槍,雪赫拉。”
雪赫拉?萊德福緊緊攢著手中短小的散彈槍,裹在雪白睡袍裡的苗條身軀紋絲不動,瞳孔大張,面無表情,只有一條青黑神經在額頭蔓延,鼓鼓跳動。
魯克張開雙手,緩緩向前,杜爾威忍下想把他拽回人群的衝動,緊緊跟在身旁:“一切都結束了。如果你能第一槍就打死我,把槍扔到地上,那麼或許沒有人有辦法指證你,但是你射了三槍。”
雪赫拉不言不語,魯克長長一聲嘆息:“妹妹,放下槍。”
雪赫拉突然癲狂大笑:“家人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