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過放我一馬之意?無論我們躲到哪裡,他都要把我找到,不將我殺死,他絕不甘心。這一戰,對夫君來說至關重要,倘若戰敗,我已料知夫君不會苟活,如此我亦不會獨存。既然心意已決,不如放手一搏,全力以赴吧,夫君!”
“我本已有意送你離開重慶。”
水無漣搖頭,“我不會走。”
“好!”彭大雅重聲感嘆。他的妻子決定下的事,是不會更改的,他也就不勸了。“你我夫妻今日起,與城共存亡。”
“夫君不負朝廷社稷,我亦不負夫。”水無漣輕輕貼在了彭大雅身前。
城外的小山村裡也有著一場離別,陳氏要回涪州了。
“怎突然決定明天就走了呢?我們連個送行的準備都沒有。”屈英從陳氏口中得了訊息,意外道,“而且聽說蒙古人就快打來了,在上路會不會太危險?”
陳氏感激道:“已經受了你們太多照顧,不敢再打擾。也正是因為擔心蒙古人,才要儘快上路,就怕兵禍一至,回不了家了。再說我夫有遺言,要我帶著他的屍骨趕回家鄉,已經耽擱太多時日。”
陳氏說罷,拉著孩子向屈英和楊萃磕頭。
“這是幹什麼?”屈英、楊萃二女,急把他們拉起來。
“承蒙照顧,沒有兩位姑娘,只怕我們母子已經死在半路。”陳氏伏首道,“沒有兩位姑娘,我們母子連他的屍骨都收不回。”
“都是舉手之勞。”楊萃不在意道。
張起若正法之後,陳氏去收屍,小吏卻百般刁難,討要收屍錢。陳氏翻遍全身都拿不出這麼多錢,虧有楊萃出面,才取回丈夫屍身,又由楊萃出錢買了棺材。就連租車和僱力夫的錢,也是由楊萃出的。
楊萃心裡有幾分歉意。她懷疑陳氏之夫非人類,可他偏偏是個普通人,在得知其為普通人後,又幹等著怪物現身,沒有作為。在有疑diǎn的情況下,如果能爭取幾分,說不定斬首就可免了。陳氏與其夫的感情讓她莫動感動,事後補償一些,自己才能安心。
“你還年輕,以後的日子要好好過。”屈英說著遞上包袱,“這是我和楊姑娘的一diǎn心意。寡婦手裡沒個錢,日子很難過,你能用它自食其力,就不會遭人白眼。”
包袱沉甸甸,陳氏再度落淚感激。
這一夜,除了隔壁房內的僱傭力夫呼呼打鼾睡得香,其餘人都很晚才入眠。
楊萃睜眼躺在床上,望著窗外的明月發呆。與陳氏相處的這些天,雖然與其話不多,也未像屈英那般常與其聊天談心,可陳氏和丈夫的情,她卻如感同身受般。不僅是在陳氏身上,這種感覺在村裡其他婦人身上,楊萃也感覺得到,她們的婚姻是否美滿,她一看便知。楊萃很討厭這種感應,為什麼自己對男女之間的事越來越在意了呢?
她把這種變化歸咎於張珏,一定是他擾亂了她的心。而對張珏,她的感覺更奇怪。很久沒見到他了,心裡極度想念,她都把這種感覺按著不發,但這種想念不像男女間的那種思念,更像念著一種美味的食物。她有股奇怪的感覺,若吃不到這種食物,自己就要遭大難。這食物難道就是張珏?她覺得毛骨悚然,難道自己要吃人?
一夜很短,楊萃眨著眼就到了天亮,雞啼聲傳來,房門外起了動靜。陳氏今早就要出發,所以起了個大早。
棺材在昨日已經上了車,今日只管把瘦馬套上。僱來的力夫負責趕車,馬鞭甩響,車輛緩緩驅動,坐在棺材旁的陳氏和兩個孩子向著楊萃、屈英,以及送行的村人揮手告別。
車輪咕嚕轉動,車身在坑窪的道路上起伏抖動。
“娘,我們不等爹了嗎?爹為什麼不跟我們一起回家?”女童歪著頭問。
陳氏撫摸她的小腦袋,她還沒告訴兒女,他們靠著的棺材裡就躺著他們的爹。“你們爹有事要辦,所以叫我們先回家。”
馬車駛出山地,繞著山腳的小道前行。一側是仰止的山崖,一側是碧綠的江水,景色既絕又美。
“大嫂,你該租條船。去涪州是下水,乘船快得多。”趕車的力夫說道。
他之所以這麼說,是因為看到江面上駛來了幾條船。
陳氏只有苦笑,這車都是別人出錢租的,她哪來錢租船?
“娘,我好想坐船。”女童拉著陳氏衣角道。旁邊的弟弟什麼都不懂,看姐姐哀求,他有樣學樣,也拉著陳氏纏起來。
陳氏是不會心軟的,錢只有這麼diǎn,她還想留著回涪州做小生意養家餬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