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納德當年小住南昌機場時曾搖頭不已,可她讚歎古城舊貌換了新顏。她驅車千里第一次登上了井岡山,秋風秋雨,青山翠竹,她在雨中瞻仰了黃洋界烈士紀念碑,當即賦詩二首:“秋雨滄漾井岡山,樟樹松枝滿楓林,英雄好漢多少事,鐵馬飛弓大散關”。“井岡山上飄紅旗,大江東去壯士碑,杜鵑花染楓林晚,勝負兵家今問準”。斜風斜雨溼了她的鬢髮,浸了她的鞋襪,她的眉宇間是真誠的悲涼。她的情感是從心底裡有了真正的變化麼?為什麼不變呢?如若陳納德能活到今天,怕也會變吧。
她以為,中國人最大的弱點就是不團結,一旦團結,巨龍騰飛,二十一世紀將是中國人的天下。
她願為這一天的早日到來奉獻她的愛心。
她依舊忙忙碌碌,滿世界飛來飛去。她說,我是屬牛的,天生的勞碌命。並非全是讚頌,也有非議,也有誤解,也有自身的不是,她記住了尼克松說過的一句話,我已老了,無人再能傷害我了。
她說:“我沒得名,也不要利,我的收穫是一份自足。我並不自命為勇者,但絕不是弱者,我不曾向任何人低頭,只要我自認為是正確又大公無私的事就該認真去做,畢竟生逢亂世,費解的事太多,既無需大驚小怪,也不必多求甚解,做一箇中國人,不容易。”
雪花飄飄,輕寂無聲。
她瀟灑又輕盈地走著,她已走過了人生四季,春的溫柔,夏的狂熱,秋的悲涼,冬的冷峻,都領略過了,沒白活。
中國男人的豪言壯語:“大丈夫流血不流淚。”她不是大丈夫,也做不到大丈夫。陳納德病重時對她說:不要流淚。可她總難免流淚,有時會放聲慟哭,她始終是個女人!不過她總是避免公開流淚,或者說不願對人落淚。而今她在華盛頓擁有一片自己的天地,這天地是她自個兒單槍匹馬用血汗闖出來的。
她也曾渴求禪界意境。從“落葉滿空山,何處尋行跡”?到“空山無人,水流花開”,到“萬古長空,一朝風月”,絕佳。可是,她進得去麼?
滾滾紅塵,難棄難捨!
女人的虛榮心女人的小心眼她也全有,她津津樂道肯尼迪中心總統套房的高貴享受,她念念不忘“席地瓜”總統遊船上往日的時光!她會對忘恩負義者惱怒不已,對不回報名片的名人她也會耿耿於懷。她是個不同凡響的傳奇女人,她也是個瑣瑣屑屑的普通女人。
下雪啦,該回家啦。
家在何處?
華盛頓是她赤手空拳、歷經滄桑的戰場,有血有淚,有悲有喜,但不是根之所繫地,她更似一片浮雲飄蕩其上空。
臺北是她婚後的小窩,愛情的甜蜜、做母親的驕傲都留在了那裡,而人情冷暖、世太炎涼也烙刻在那裡。而今,臺灣的故居她捐贈給交通部做了宿舍。她有失落,更有牽掛眷戀,點點滴滴、絲絲縷縷,剪不斷!
北京是她的真正的家,也是海外華人魂牽夢縈、熱切向往的家!把根留住!把根留住!
她的眼又濡溼了,女人的淚怕難得乾涸。
她成為新寡後,獨自去到瑞士,瑞士的冬天,寂寂的白雪,讓她徹夜難眠,她寫下了《雪》:
雪,輕輕地、寂寂地下個不停,
從清晨到靜夜,
從靜夜到清晨,
輕輕地、寂寂地,
樹梢上、屋簷上,大街、小巷
都已白了一片,
白了一片。
是冬天帶來了雪,
抑是雪帶來了冬天?
沒有綠葉,沒有花朵,更沒有溫馨,
春也迢迢,夢也悄悄;
雪埋葬了綠葉、花朵與溫馨,
冬天埋葬了笑聲。
是冬天帶來了雪,
抑是雪帶來了冬天?
有一個人,和我度過了許多個冬天,
有一個人,和我度過了許多個雪天。
冬天去了又來。
雪天來了又去。
可是那人一去不回,一去不回!
那個人和我,我和那個人
度過多個冬天,
多個雪天。
但那遙遠的昨日,
已被雪天埋葬,
沒有蹤影,沒有回聲。
《雪》,最初是紀念亡夫陳納德的,可以後,她贈給了好幾個她最親愛的人,有生活的伴侶,有柏拉圖式的情人,也有純清如水的友人畢爾。
人生的路短又長,寒冷的冬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