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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部分

是在一個沒有陽光,半溼半乾,有淡淡的陰涼的風從墓園穿行而過的日子。那一天正好有一個崇尚中正教的白俄老太太來到墓園裡亡夫的墓前行教禮,敬上了鮮花又默誦禱文,然後沿著那條青石小徑往回走;啞叔就是在這個時候,修發慘面衣衫襤褸地扛著他的一包破爛行李,出現在墓園的西門口。白俄老太太的腳步停住了,表情在一瞬間定格成持久的惶恐與驚悸,一隻手下意識地抬起要畫十字,卻僵在胸口半天放不下來;出現在她眼前的彷彿是個剛剛從某塊墓碑下逃逸而出的、受盡了地獄毒火洗禮、一身陰氣、滿臉千瘡百孔的陰魂。一聲驚叫發自一個衣著簡潔而表情複雜的女學生口中,而墓園裡的其他人,那個自稱闖蕩江湖幾十年見多識廣的“老山東”,那個趕海出身經過大風大浪據說連海盜水怪都不放在眼裡的“老碰子”,以及其他從墓園經過的路人,似乎都感到一陣不知來自何處的陰森森的風從心頭掠過,不由得毛骨悚然,冷汗淋漓。

曾經有人投書市府,慷慨陳辭這個安置烈士英魂的聖潔之地,豈能容忍如此形象猥瑣醜陋不堪的守墓人?也有烈士的遺孀遺孤成群結隊組織起來,請求有關部門趕緊撤換了這個辱沒烈士聖靈的啞巴。

不知什麼原因,啞叔還是留在了墓園。

也許那個年代人們正忙於抗美援朝保家衛國,並不會真正在意一個守墓人的去留。

而且啞叔自那次亮相後,自覺地洗淨了臉,清理了他又長又亂形同野人的頭髮,換上了守墓人的灰色制服,看起來利落了也順眼了許多;而且那片墓園也隨著他的到來發生著變化。園裡的草坪被修剪得像綠色的地毯一般,那條麻石小徑終日被清掃得一塵不染,每一座墓|穴之間的空地種上了鮮豔四季的花卉;恰逢圓月之夜、佳節之際、壽誕之日、祭奠之時,啞叔還專門替一些家道遙遠無親無眷的亡靈獻上鮮花、貢品、紙錢,默默的祝福。後來不知從哪一天起,就有一群灰灰白白的鴿子彷彿自天外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