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你了,你卻總是看我不順眼。想必是瞧著我成了主子裡,故而心裡頭不快了是不是?”
春鳶冷冷哼了一聲,說道:“姑娘如今是主子,我還是個奴才。不敢不快。只是姑娘是如何做上主子的,恐怕姑娘的心裡,比誰都清楚罷了。”雪雁問道:“我自己竟也有些惶恐,且聽聽你的高見。你倒是說說,我是怎麼做上主子的?”
春鳶道:“姑娘不過是服侍了林姑娘三年,且又是被打殘了腿的,故而老爺可憐你才收了你做義女罷了的。只是姑娘的腿殘得竟也蹊蹺,偏是前幾日,又給治好了的。若是老爺知道,不知道還會不會含笑九泉了呢?”話剛說完,已被雪雁反手打了兩個耳光,罵道:“老爺的決定也是你能說的?你只當自己是個什麼東西了!就這般的血口噴人了起來。我若再容你,別人只當我是個死的了。況你又與那璉二爺做出了那等子的好事來,府裡且是乾乾淨淨的地兒,豈容你胡來?”說著,便吩咐外頭的媳婦子,說道:“將她拖了出去,亂棍打死。”
春鳶一聽,頓時渾身發軟,倒在地上,痛罵道:“我在這府裡伺候了十八年了,如今便是要打死,且也輪不到你雪雁!你自已摸著良心問問,你可是——”一句話未說完,兩個媳婦子已走進屋內,將她拖了出去。雪雁叫道:“撕爛她的嘴!”媳婦子答應了一聲,頓時扯得扯,拉得拉,將春鳶的嘴巴撕了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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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不知同一時間,賈璉已將林墨之事告訴給了鳳姐兒知道。那鳳姐兒一聽,登時便三步並作兩步走入賈母的正房中,正巧王夫人也在一旁坐著。鳳姐兒遂先給兩個人請了安,這才笑著說道:“老祖宗今兒氣色大好,想必是昨兒晚上的棗泥糕補的。”王夫人攥著佛珠,也笑說道:“那棗泥糕是南安王府的幾個媳婦子送來的,說是又軟又糯,老祖宗吃了最是補氣益血的了。我也嚐了一塊,果真是受用得很。”
鳳姐兒走到賈母身旁,替賈母捏起了肩背,一邊說道:“且讓鴛鴦上我屋裡頭取去,我有好東西也要給老祖宗和姑媽嚐嚐呢。”賈母奇道:“你又哪裡來了好東西了?既說有,不趁早拿了出來,非是等我這會子棗泥糕也吃了,枇杷露也喝了,才巴巴兒的讓鴛鴦去取。正經兒是沒打算讓我吃來著。”說著,笑著對鴛鴦道:“還不快去取。趁便再瞅一眼,把她屋裡頭那些好的,都拿了來才是正理兒。”說得王夫人與鳳姐兒一陣大笑。
鳳姐兒因解釋道:“二爺昨兒回來了。那些原是林府裡頭送的。雖不貴重,倒也勝在新鮮野趣的。有那筍乾兒、梅花乾兒、風鵝、小粉餃子,還有那一盒子的蛤蟆膏。真真他家墨哥兒,也是個有心的。還說過幾日進京,要專程來咱們府裡探望老祖宗和姑媽、姑父幾個呢。”
賈母因問道:“這墨哥兒可是女婿那個常年在外養病的兒子?”鳳姐兒道:“正是呢。聽說是在那清涼寺上,一住便是九年。”說著,又將賈璉心中的疑竇與猜測悄聲說了出來。王夫人聽了,不動聲色地說道:“璉小子雖是心裡的猜測,只怕到底也是有些道理的。”賈母卻在想著另一件事,並未在意王夫人的話,只是問道:“如今那雪雁已是林府的大姑娘了?”鳳姐兒笑道:“這丫頭在咱們府裡頭被打瘸了腿,想必是表姑夫看她可憐,便收了她做義女了。聽說竟也把個林府治理的井井有條的。”賈母點頭嘆道:“她原是個好的,偏是丫頭的命。如今且好了,正正經經兒的做上了姑娘的身份,且還是個二品大官兒的女兒,竟是比我們這裡的幾個姑娘們還要強著些了。”
鳳姐兒忙道:“我素日見她也是個能幹的,不然那會子小蓉奶奶去了的,又怎會讓她在我身邊幫著呢。”賈母沉吟著說道:“我倒猛地想了一個主意出來,你們只說成不成便是了。”鳳姐兒問道:“老祖宗快說。”賈母緩緩地說道:“我想著,這林丫頭是被那北靜王定了的人了,自然輪不到我的寶玉了。只是我們賈家又一日比一日勢落。那林如海雖說是走了的人,到底他兒子從職罔替了,從此不說別的,竟也是個二品大官兒了。那雪雁行事又利索,模樣兒也討巧,又是林如海新收的義女,身份也不輸於寶玉的。便將她配了寶玉,倒也未嘗不可。”說完,笑眯眯地望著王夫人與鳳姐兒兩個。
一番話只聽得王夫人與鳳姐兒頓時變了顏色。王夫人哆嗦著嘴唇,說道:“老祖宗三思,這雪雁到底是個做過丫頭的人,況且又有些殘疾。雖說如今已是個姑娘了,然……然……”連說了兩個“然”字,卻再也說不下去了。心中只是氣得七竅生煙、渾身顫抖。
賈母嘆道:“我自然知道你的心思。那一次也是讓你回房細細想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