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巡至今,莫說侍奉聖上,連見也沒見到聖上幾面,原以為七夕良夜,聖上會設宴出席,但卻也沒有,清政殿一如往日,未召幸任何妃嬪,只有斷斷續續的琵琶聲,迴響在殿宇上空,昭示著主人低沉愁『亂』的心境。
曹方垂手在一旁,靜看著聖上抱著那把楓蘇芳染螺鈿槽琵琶,彈了快有大半個時辰,知道聖上心裡在想誰,也大抵知道為什麼這麼多天,聖上對虞三小姐之事,不聞不問。
那日,虞三小姐命小廝送還琵琶,明白無誤地拒了聖上,其後又贈花與懷王,心意昭昭,聖上這是被那日“所聽所見”,弄得“元氣大傷”,狠狠地傷了心了,之所以對虞三小姐不聞不問,一方面,或許是不願再聽虞三小姐與懷王殿下交往之事,氣著自己了,另一方面,也許是覺得無望,在試著放下吧……
不問也好,據傳報,如今虞三小姐的情況,可糟得很,若聖上知道了……
曹方剛這麼一想,就聽琵琶聲戛然而止,聖上抬起頭來,看向他問:“……她最近如何?”
曹方自然知道“她”指的是誰,可話卻不太好回,面對聖上凝注的目光,硬著頭皮道:“……不太好……”
聖上聞言『色』變,立站起身來,大步近前,“說仔細些!!”
“……虞……虞三小姐染上了花瘡病………”
聖上神情一震,如聞晴天霹靂,面上血『色』倏地退盡,雙目如噴火焰,“什麼時候的事?!!你怎麼不早說?!!!”
他咆吼這麼一句,也來不及治曹方的罪,提步就要往外走,曹方擔心的正是這個,趕緊跪抱住聖上雙腿道:“陛下,這病一旦患上幾是等死,且能傳人,您去不得……”
“太醫!”聖上卻好似一句都沒聽見,一邊向外疾走,一邊急吼道,“將太醫院都給朕叫來!!”
七夕素有“乞巧”之俗,蘇蘇正與阿碧在亭中海棠樹下,比賽對月穿針、共度佳節良夜,門上小廝急急忙忙來報,道是趙先生突然來了,還浩浩『蕩』『蕩』帶了一堆人,攔都攔不住。
說話的功夫,蘇蘇就已看見那趙先生硬帶人闖過了垂花門,急拉著阿碧躲進了屋中,關上房門斥道:“先生何故夜闖民宅,真是太失禮了!!”
明帝這一路趕來,一會兒想那花瘡是何等可怖惡疾,罵老天爺無情無義,對她與他何等心狠,一會兒又罵自己,深恨自己這些時日對她不聞不問,心腑駭痛異常,一時冷徹,一時灼燒,如在冰火兩重天中熬煎到這裡,一顆心幾都已熬碎了,不管不顧地推開阻攔的曹方,徑走到門前,一張口,才發現喉已哽咽,低頭忍了忍,方啞聲道:“……虞小姐,我知道你病了,帶了大夫過來,你開門,讓大夫看看……”
蘇蘇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自己身患絕症,靜了靜道:“……多謝先生好意,只是生死有命,我這病,已是無力迴天,只想安安靜靜地度過剩下的日子,先生請走吧……”
她瞎掰扯了這一句,實在也掰不下去了,就不再說話了,而明帝聽了這一句,簡直痛徹心扉,又啞著嗓子拍門喚了幾聲,見她始終不肯說話也不肯開門,暗想二人前世坎坷,好容易今生能有此緣,賊老天又要這樣害她,早早奪了她的『性』命去,叫他餘生暗無天日,心像是痛得要爆裂開來,呼吸困難,張口欲言亦不能夠,試著啟齒數次,努力壓下喉頭酸澀,再出聲,舌尖滾出的,已是哽咽的“蘇卿”二字。
蘇蘇在門後聽得心中一驚,再聽下去,這趙先生像是已瘋了,一會兒喊“蘇蘇”,一會兒喊“蘇卿”,啞著個嗓子,一時在外面如泣如訴地胡言『亂』語:“……你開門,讓大夫看看,讓我瞧瞧你……老天爺不會對咱們這麼心狠的……它不能夠……咱們還有長長久久的一生一世要過……不,是幾生幾世,永生永世……”一時又在外面指天罵地、痛陳心意,“……是不是因我今世早早纏著你,才叫你今世改了運道,染上這病……若如此我再不煩你了,只要你好好的……還是說,這賊老天要罰我們悖逆倫常,千錯萬錯是我的錯,老天爺瞎了眼,怎不叫我替你染病……”
蘇蘇一個未出閣的少女,在屋裡聽外頭一個三十多歲的外男,對她講這些瘋話,聽得她臉上紅一陣白一陣,一時在心中罵他自作多情、不知廉恥,一時又聽他嗓音哽咽,像是已帶了哭腔了,腦中正『亂』哄哄時,聽外頭那人又急喚了數聲“蘇卿”“蘇蘇”,她自然是半個字也不應,而那人像是急了,一靜之後,忽地直接用力推門。
蘇蘇萬沒想到他這樣大膽,嚇了一跳,卻也來不及『插』門了,眼看著他推門而入,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