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的老汾酒,大嘴一咧更樂了。爺兒倆頭頂著頭喝起了交心酒,“滾地潑”自然也沒發睥氣,其樂也融融。酒喝多了,李二嘛糊開始交待後事,說自己死後就要葬在今天死人的那個位子上,李生財開始不知老爺子吃錯了啥藥,後來一聽墳上有“黑色”的東西,心領神會,理所當然地答應了老爺子的要求,李二嘛糊說那是咱家的地,上幾輩就有地契,果然“滾地潑”從櫃裡拿出一張破舊發黃的麻紙,交給“大驢子”,上面蓋了乾隆年間縣大老爺的官印,印色早已由血色變成褐色。李二嘛糊脖子一挺,白眼珠朝上一翻,偝過氣去,李生財和“滾地潑”還沒反應過來,老爺子早就腿一撐,“命”歸“西天”了。
李二嘛糊一輩子嗜錢如命。其實,誰又不愛錢呢?只是李二嘛糊取財的路和一般人大相徑庭,他是北坡丘陵地區有名的“牙記”。坑、繃、拐、騙、偷,無奇不有的手段全都用上,一個“歪嘴驢”在他手裡能賣上一匹“好騾子”的價錢。每每到誰家裡還會順手牽羊,拿走你一件不起眼的物什。若有人讓他辦一件小事,他會花言巧語,事先騙走你不少鈔票。他會領著你天南地北闖江湖,最後讓你一文錢賺不到,而他的腰包裡早已鼓起來,最後你會坐在地上呼天喊地,叫爹叫娘。而他會把你哄的再給他“數鈔票”,你還會象遇到“救世主”一樣,反過頭來唸他的好兒。平日裡,他也說媒拉牽,他會把先天痴呆的女人當西施那樣說給你,讓你破費了錢財也得不到女人。這一切都是因為一個字,“窮”。李二嘛糊也不例外,他費盡了心機也沒象他祖先那樣,賺下一份諾大的家業。四個“驢子”從小都穿著破破爛爛的衣裳。“滾地潑”見李二嘛糊“昏死”過去,早沒了主意,還是“大驢子”李生財瞭解自個兒的老爺子,他知道老爺子的“本事”多著呢,啥“賊像”弄不出來?老爺子還會看“麻衣相”,摳“馬前課”,弄“”閉眼掐,開“八字”,看“風水”等等,凡是世上能騙人的本事他幾乎都會兩下子。最拿手的是“閉氣功”,象死人那樣,三天三夜不出氣,之後還會從棺材裡“蹦”出來,象神話兒裡說的那樣“夜遊地獄”,而讓在場的人都看傻了眼。李生財趕緊兒讓“二驢子”抬出早就準備好的薄皮棺材,開啟蓋,在下面放了幾個銅錢,墊了穀草,鋪了軟被,像真“入殮”一樣,把李二嘛糊輕輕地放在裡面,蓋上蓋子,用木棍墊起來,給李二嘛糊留了“出氣”的“間隙”。又讓“三驢子”通知親朋好友和老舅爺子,讓“四驢子”扯了白布,請了陰陽,掛了紙帆,擺上供桌,靈堂就弄好了。之後,李生財把老舅爺子,村裡的管事和族裡的人們糾集在一塊,商量扎墳的事兒。三個“小驢子”和“滾地潑”不知真相,哭得天昏地暗,日月無光。
太陽從西邊落下,天馬上黑下來。溝沿上死人家裡的女人早已哭死過去。獨苗兒子還不滿十五歲,靈堂裡冷冷清清,兩三個女人安慰著哭的死去活來的女人,兒子沒有一滴淚,默默地守在爹的靈前,蠟燭的火苗被風吹的一閃一閃。老舅爺子走進來,磕了頭,向女人說明來意,女人一個勁兒的哭,兒子早已操起喪棒,朝老舅爺子的頭上打去,女人趕緊拉住,錢正紅趁機拿出一沓鈔票,塞在女人手裡,女人止住了哭聲,然後點了一下頭,向幫忙的人說了幾句,幫忙的人扛起鐵鍬出去了。此時,天已經黑的伸手不見五指,只有靈堂裡剛燒完的紙灰閃著未盡的火星,錢正紅攙著老舅爺子走出去,靈堂裡傳出女人和兒子撕心裂肺的哭嚎聲。天上幾顆稀疏的星星圍在北斗星的周圍,無視這裡發生的一切。遠處傳來走夜路人的歌聲,“哥哥你走西口,小妹妹我實實在在難留…”。
躺在棺材裡“詐死”的李二嘛糊,真象到了另外一個世界。李二嘛糊心裡有些彆扭。演這麼一場“劈棺”的醜劇,也是“萬不得已”的事。不然,那塊“風水寶地”怎麼會弄到手呢?從棺材的逢隙裡望去,只見三個“小驢子”和“滾地潑”哭嚎幾聲後,就像無事人一樣,一點悲傷也沒有了。大驢子“鬼鬼祟祟”忙著“墳地”的事情,“三驢子”正在逗著院裡的狗玩,“滾地潑”一臉茫然,不知自己在幹什麼,穿在身上的孝服是那麼地不自在,象演戲一樣。供桌上太寒酸了,幾個幹饅頭和幾個果果,那些紅色的蠟燭還是自己用來敬奉財神爺的。剩下的先給自己點上了。李二嘛糊想:“這樣也挺好!雖然‘死’一回,以後自己就是這個家裡理所當然的財神爺了!”。想到這裡,李二嘛糊心裡不由地一種從來沒有過的“自豪感”湧上心來,看著不爭氣的兒子,心裡的氣漸漸地消了下去。只見錢正紅穿著一身“重孝”走過來,眼睛哭的“紅紅”的,很悲傷的樣子,又在“靈前”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