瑰不香,鸚哥不語一般"麼?又想起皇帝哥哥也常常說"後宮佳麗少才學,未免言語無趣"的話來,不禁暗暗自警,心想丈夫這般冷落自己,可是也覺得自己無趣麼?這天以後,建寧又找到了一個新的題目,就是學詩。她叫管家把家裡的唐詩宋詞悉數搬來,每天從昏到曉,有時間便『吟』哦揣摩,斟酌詞句。她平生第一次發現,原來詩詞真是很美的,比戲詞兒更美。有許多詩的字眼很深,很難懂得,那紙上的每一個字她都是認得的,可是合在一起究竟是個什麼意思,她就不明白了。可是不明白也沒關係,讀在嘴裡,仍然可以感覺得出那音韻,那鏗鏘,那意味,是一種說不出所以然的美妙和巧處。她有些高興,她知道這就是詩,原來她也是喜歡詩的。在宮裡時,皇帝哥哥曾同自己說過,叫她有時間多看些漢人的詩詞,說那裡面有大學問,還常常命令大臣們寫詩填詞,也拿到後宮給她們孃兒讀過,她很膩煩,覺得充滿酸腐之氣,千篇一律的,都是頌揚之意。那些詩她是可以讀懂的,可是不喜歡,於是她便以為自己是不愛詩的。但現在她知道了,原來詩在中原的典籍中是另外一回事,另外一些內容,是很巧妙和諧,充滿了美與趣味的。她有些後悔當年沒有聽皇帝哥哥的話,好好向香浮請教,多學一點音韻對仗的知識,如今又被禁足,真不知道何時才能再見到平湖。而在她被禁足的這段日子,與宮中的聯絡,就只有靠綠腰了。綠腰雖然學過戲,如今又做了戲班的主管,卻很刻意地將自己與戲子們的距離疏遠起來,並且再也不肯開口唱一句戲。從前在宮裡,沒有女伶的時候,她是獨一無二的,她的歌聲曾經讓皇上也另眼相看,親口賜名;然而如今在府裡,整個戲班子養在這裡,誰都比她唱得好,懂得多,那麼她又何必自暴其醜呢?綠腰不是沒有算計的人,她非但自己不肯再唱,還常常像個主子那樣,點一個小戲子到自己房裡來唱,或者聚集幾個體面家人,主要是和她一起從宮裡來的人,擺上茶水點心,與她一同欣賞戲子的唱。有意地告訴所有人:她是與眾不同、高人一等的,她可以調配這些戲子,這是整個府裡除了額駙與格格之外,她獨有的權力。那些戲子伶人們早已看透了綠腰的這些小花招,心裡覺得好笑,然而他們天生就是懂得伏低作小、察言觀『色』的,便都不說破,反越發奉承著綠腰,撿她愛聽的說,將她哄得高興了,管束他們便寬鬆些。他們從前拉班子跑江湖的時候,風吹雨打,日子過得飢一頓飽一頓的,如今太平了,反倒有些無聊,一月裡不過唱上堂戲,沒事兒便閒吃閒坐閒磕牙,跟府裡的男女調笑逗趣,不免演出許多風月事來。他們心眼又靈活,嘴頭又來得,相貌秀美身段風『騷』,哪一個肯真正守安份,免不了便戲裡戲外地不分明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