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裡憂國憂民慣了,時常蹙眉,才生出這麼幾道皺紋來。昭陽還是第一次見到這種一眼看上去就是清官的朝廷命官,和趙侍郎這種成天笑吟吟的富貴官就是不同。
皇帝笑道:“陳大人不必多禮,朕這回來江南是微服出巡,不必鋪張,繁文縟節也一道免了罷。”
他的視線落在陳明坤身後那些人身上,陳明坤會意,立馬側身讓開,一一介紹:“這是微臣的長子,陳懷賢;這是微臣長女與長女婿,陳懷珠,陸沂南;這是微臣次女,陳懷慧。”
昭陽下意識抬頭望了趙孟言一眼,她記得挺清楚的,那日在船欄前這位侍郎大人提起陳家二姑娘,那可是眉開眼笑,一臉期盼。只可惜瞧不見正臉,只瞧見趙孟言的後腦勺,她又越過人群偷偷去看那位二姑娘。
傳說中的嘉興第一美人,果然生得模樣極好。明眸皓齒,纖纖柳眉,朱唇紅豔,眉目含情,她豎著飛仙髻,斜斜插著只赤金蝴蝶展翅簪子,那蝴蝶做工十分精細,在風裡微微振翅,栩栩如生。
與她相比,其實陳懷珠這個陳家長女也很美,只可惜陳懷珠眉目間溫順有餘,站在那裡笑不露齒,神情拘謹,一看便是傳統的賢妻良母。
皇帝誇道:“陳家一家子都是人中龍鳳,陳大人有福氣。懷賢,懷珠,懷慧,這些個名字也是好樣的,陳大人對子女寄予厚望,朕看著,這算是心想事成了。”
那可不是?昭陽大概瞥了一眼陳家人,個個都生得挺好,只是站在皇帝面前……唔,還是遜色很多。
她忍不住猜想,會不會是從古至今皇帝都愛美人,所以與後宮佳麗三千生下的後代一代比一代模樣好,傳到皇帝這一代,才會有了這麼俊俏的主子爺?
陳家算是傾盡所能,派了無數馬車轎子來接駕。昭陽跟隨女眷一同坐車,遠遠地跟在皇帝車馬後到了陳府。
陳明坤不愧是一代忠臣,為官清廉,清正廉潔,就連府上也是極盡簡潔,絕無半點鋪張浪費。皇帝與方趙兩位大人被一大家子簇擁著進了正廳,府上的管事恭恭敬敬地與德安這位御前大總管接上了頭,領著昭陽等人去了後院、耳房安排住宿。
侍衛與太監住前院,宮女與府上女眷一同住後院。
德安有私心,問清楚了皇帝的住處,眼珠子一轉,指著昭陽對那李管事道:“這位是皇上身邊伺候的姑娘,咱家想著若是住遠了,萬一夜裡皇上有個什麼吩咐,她隔得大老遠的,恐怕不能及時趕到。所以勞煩李管事尋個離皇上近些的耳房,如此最妥。”
一眾人眼觀鼻鼻關觀心,餘光卻仍在往昭陽身上瞟。都是宮裡出來的人,哪能不知道德安這話裡話外的意思呢?
昭陽站在那兒成了人肉靶子,只覺那些個眼神都快把她扎穿了。
李管事領著昭陽穿過長廊,又過了兩道拱門,來到假山之後的主房:“姑娘,這是皇上住的地方,您就住這主屋邊兒上的耳房裡,一應物件都齊全了,若您還有什麼需要,隨時吩咐,小人立馬給您安排下去。”
能做管事的人必定不是糊塗人,心眼子都多著呢。德安那麼一吩咐,他也會意,對昭陽話裡話外也就客氣得了不得。
昭陽連連道謝,拎著細軟進了耳房。這屋子離皇帝的主屋僅有一牆之隔,佈置典雅,一桌一床,兩凳一幾,几上擺著只青花瓷瓶兒,內裡插著三兩枝開得正豔的桃花。
她笑著去床上坐下來,軟軟的褥子,湊近了還能聞見淡淡的香氣。
真好,在宮中這麼些年從來沒有自己單獨的房間,眼下南行竟有了這等好福氣!看來真應該感謝大總管,若不是他的提攜,她估計這會子還在後院與人擠那小隔間呢。她自動忽略了德安把她拎到御前來的第二層深意,左右她不過是個小宮女,皇帝那麼個俊俏的主子,若是有何侍寢上的需要,哪裡輪得到她呢?
他能看上她,那才有鬼了。況且她是聽說過的,當今皇上不重女色,對後宮都淡的很。
也不知道這會兒明珠和流雲在幹什麼,她出了會兒神,又回想到出宮前玉姑姑對她再三叮囑:“出了宮不若在司膳司,凡事有我替你出頭,也沒人來欺負你。你出了這道宮門,天高皇帝遠,姑姑是沒法子照料你的。還望你事事小心,莫要強出頭,能忍一時便都忍著,吃虧是福,平安最重。”
她摸摸懷裡的平安符,眼圈有點紅。
玉姑姑從她五歲進宮起就帶著她,這麼多年對她亦師亦母,想著她要出宮,還特意去求了一枚平安符。姑姑說出門在外,什麼都不比平平安安重要。
她躺在香香軟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