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伸出捂了一晚上的手心:“給,柿子爺爸爸賞我的。”
陸安海沒回頭接:“賞你了就拿著,得臉哩。”
小麟子默默緊隨兩步,走過來扯住陸安海的袍擺。那稚嫩小手掛在袍子上,一晃一晃的,小嘴巴哈欠不停。陸安海看了就又心軟,問:“真打算給他當差事了?”
“唔。”小麟子很鄭重地點點頭,生怕他不同意。
陸安海低頭看著她那雙清亮的烏眼睛,也是沒辦法。小時候被那小子欺負得哇哇哭啞巴了嗓子,破炕頭上被他橫在中間跳過來跳過去,沒糖糕兒吃了不痛快,又在腿窩裡把她擰了一把。青了不少天,哭得再狠哩,下一回看見他,被他摸摸腳丫子攥攥手兒,兩下就又給哄好了。
天註定的一對小冤家啊,怎奈何這身份橫在中間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陸安海便無奈道:“皇帝爺賞你伺候他,我也攔不住。那小子眼看就要紅火了,你在他跟前少不了得榮光哩。但盛極必衰,衰極轉盛,週而復始,這是王朝的軌跡,也是宮裡頭的定律。叫你平平淡淡你也難為,那就隨心去吧。只有一點要記住,不許離開御膳房,怎樣也不能答應去他跟前伺候。根紮在你吳爺爺這裡,這樣就不全算是他的人了,將來要脫身保命也容易些。”
他低著漸老的腦袋看小麟子,算算離出宮也不過七八年,女孩兒長大藏不住,無根無基又生得動人的,在這座紫禁城裡沒幾個下場不淒涼。更況是那皇四子註定起起落落的命格,護不了她早晚怕是反還要拖累她。趕在十二歲前,她捨不得走也得把她帶出去。
小麟子聽得一懂半懂,只是覺得分量沉重,便很乖覺地點頭記下。
入夜,奉天門廣場前一片雪光寂廖。今兒是陸安海當班,陸安海把她送到白虎殿前的宮巷外,看著她一抹小袍子拐進破院方向,自己就顛吧著往御膳房回去了。
不二日,皇帝便在早朝的時候宣佈,應群臣請立東宮呼籲日盛,遂擬於臘月初十在保和殿內開卷,諸位皇子取賢能者擇之。
又聽說皇帝進了坤寧宮,還與孫皇后獨處多時,這下只怕是中宮要復起了,朝臣們也不再亂站隊,只按捺著等待結果。
其實一連番事情下來,私底下都猜著會是皇四子。然而景仁宮與延禧宮的兩位娘娘也都默默地安靜著,闔宮除卻大皇子依舊閒淡地玩著鳥兒、讀書寫字,其餘二皇子、三皇子都鎮日的閉門不出了。內廷兩條長街,因著少了皇帝的這一群兒子們往來,倒顯得空了寂了,風絮中也帶著一絲清悄悄的詭秘。
作者有話要說:
第50章 『伍拾』春花擾人
御膳茶房裡差事當得小心,越是這樣的關頭就越容易悄不愣的發生點什麼。尚膳監掌事吳全有每天晃著他的麻桿身材,在這片長條院裡進來又出去,生怕哪裡出現什麼紕漏。
小麟子也忙得腳不沾地,為她的皇柿子除錯著各種味兒的美食。
都曉得這孩子的手藝得了聖上的親嘗,還賞賜了一片金葉子,人當的可是正經差事哩,可不敢再隨便給她下腳料了,各種好菜好肉可著她隨便挑。
一群太監們事後都聽說了,那天皇帝爺原是想尋著由頭懲罰御膳房,只怕是已經曉得了這些年對皇四子的剋扣。倒好,被小麟子一顆拇指大的鵪鶉蛋給解圍了。小福星吶,還得感激她。
冬天冷盤拌得少,她拌著拌著又想學捏點心了,吳全有便來考察她的功課。
午後空閒時候,耷拉著他竹竿細的大長腿,坐在灶膛旁的靠椅上。掂一筷子她做的薑汁藕片,清潤脆香,味道還是很不錯的。就是碗底下又給她擱了一坨黑裡抹糊的醬油。
蔡半聾子老了,習慣性大著嗓門說話:“這孩子有慧根哩,我不攔她,味兒都是她自個配出來的。我嘗著也覺得新鮮,和宮裡頭師傅們調出來的都不一樣,不怪皇上喜歡吃。”
吳全有聳著顴骨,瘦臉悄掩一分欣慰,挑剔道:“就是顏色太磕磣,還得繼續跟著蔡師傅學。”一邊說一邊撩袍子站起來要走。
小麟子有點沮喪,手指頭在椅背上撥來撥去。
蔡半聾子就跟著吳全有走出去,替她說好話:“倒也不耽誤,兩邊跟著一塊學。這孩子也就是愛倒點醬油和辣子,回頭我再教教她……其實也不是錯,就比如做這道口水雞,那就不得不擱點醬油和辣子在底下。雞肉軟,放幾顆去皮兒炸花生米調劑,嘎嘣脆香,還能多幾分嚼勁。拌綠食是不用放香菜的,這叫畫蛇添足……”
他一說起本事來就咕咕叨叨停不下,聾子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