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言 流年》十四(1)
等若干年之後,當吳菲自己成了莫太太,回首前塵往事,她才總結出一個真理:其實要了解一個男人對待婚姻感情的態度,最好的方式是看他如何處理與上一段(或同時存在的另外一段)的關係。
老莫在處理跟文青竹的關係上確實有很多經不起推敲的部分。他和吳菲當時並沒有因為道德的譴責而分手。相反,文青竹加上幾個妹妹們一鬧,倒讓老莫有了說辭:她們煩,她們給他壓力,她們神經兮兮剛好讓他不回家成了理所應當的事。
“婚姻的弊端就在這兒,本來是兩個人的事,到後來,三弄兩弄,就變成了全世界的事!我憑什麼讓她們整天像抓賊似地盯著我,每天三請示兩彙報,所有人都要知道我的行蹤,她們有什麼資格?!真是無妄之災!!”
重壓之下,老莫本來是個肇事者,搖身一變,恁地充當受害人。吳菲那時候受經驗和閱歷的限制,不知道還能做什麼,就每天聽老莫抱怨,一不小心,她倒成了這個事件中最安靜的當事人。老莫煩心之餘並沒有減少和吳菲見面,或許也是要給自己的情緒重新找個平復的支撐點,有一天老莫甚而還閃著汙濁的淚光對吳菲說出了新花樣:
“其實天下又不是我一個人偷情,文青竹剛來北京的時候,有一陣她也跟個新加坡人不清不楚!那回,跟我說去上海開會,回來被我發現她和那新加坡人有個單獨的合影,背景明明就是西湖!我再糊塗也不至於糊塗到這種地步!別以為我不知道,我只不過裝聾做啞,由著他們自生自滅,後來想必是她也對比出我的好!夫妻是幹嘛?不就是搭夥過日子嘛!何必要那麼認真呢!”
老莫黃旗紫蓋,說的好像真有那麼一回事,說到後來他自己心悅誠服。這番話成了他們之間在動盪期間還繼續見面所必須保持的心理平衡,每次老莫都以捏造文青竹“外頭也有人”開場,讓接下來繼續的他和吳菲的之間的魚水之歡成了對感情不得已的捍衛。老莫在給自己老婆捏造歷史的同時原諒了自己的不忠,他徜徉在他自己的失敗與偉大中,化悲痛為力量,雄性激素持續被啟用。
吳菲後來回想,從莫喜倫對待文青竹的態度上,她早就應該看出老莫身上有很多令人不齒的地方:他的自私,剛愎自用和完全沒擔當——
然而她還是鋌而走險地嫁給他,“我拿青春堵明天”,生命是連環的賭局,年輕的時候常常不拿時光當回事,但細想想,除了“時光”,也很難有別的籌碼。
又僵持了幾個月的時間,有天吳菲躺在家裡看了李察基爾演的《激情交叉點》。這部電影講的也是一個的婚外情,前半段跟吳菲親歷的很像——也許世界上的婚外情都無外乎這麼幾個老套的衝突,先是舊不愛,然後新不歡。只不過那電影最後的結局很牽強,話說李察演的那個男的,由於不堪身處三角關係的折磨,先是給情人寫了一封絕交信,然後,在回家的路上,又反悔了,又給情人打電話說讓她等著他立馬來娶她。結果,路上出了車禍,這位夾在兩個女人中間掙扎的男人突然死於非命。死後是他太太收的屍,在遺物中發現了她自家老公給第三者寫的絕交信,頗動容。因此上,陰差陽錯,這位仁兄死之前還給他的妻子和情人分別編織了美麗的誤會,讓兩個女的都以為,這男人死之前選擇的是自己。
兩個女人因此表現出空前的博大胸襟,在失去了共同的愛人之後,終於,互相原諒互相祝福,且一同懷念著同一個男的。
真是讓人啼笑皆非!
吳菲心想,這導演也沒有比老莫聰明到哪兒去,到最後,如果不是非要死一個的話,那到底要怎樣才能真的了局?正邊想邊假寐,忽然不知道哪來了靈感,心想,與其這麼蹉跎下去,不如就出國吧,跟“死”的意思差不多,就是離開的方式和長短不同而已。
是天意吧,吳菲簽證異常順利,兩個月之後,她就去了美國。這兩個月期間她還從容不迫地先給老莫的同學交了市調報告,退了公寓,收了該收的錢。走的時候也沒跟任何外人告別,只是把存摺和密碼留給她媽,然後跟弟弟吳憲說“我就是要讓你知道知道我這兩年過的是什麼日子!要我回來看見咱媽短半跟頭髮你看我怎麼收拾你!”
最後她把老莫買給她的手機交給吳憲說:“你用吧,如果姓莫的那老王八蛋或他們家任何人打來找我,就說我死了,讓他們也死去!”
等到了加州的時候,美國的入境官員問吳菲說你打算在美國呆多長時間,吳菲反問說:“如果你真的想擺脫一段三角戀,請問你會在陌生的地方呆多長時間?”
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