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看見滿地的髒水,水的盡頭的臺階上,白靈仰面橫屍,嘴裡穿出一根長長的鉤子。田雞腿一軟差點倒下,他倒退一步,睜大眼睛胡亂甩著頭,大聲朝我們喊:“不是我!真不是我乾的!”
“不是你乾的是誰幹的?!你他媽不喜歡就不喜歡,弄死它幹嗎!你他媽是不是人!”主席大聲沖田雞吼。
“我不知道!我真不知道!我那天就把它放在門裡了,後來它就沒了!怎麼會這樣!”田雞越說越急,越說越怕,不敢看白靈一眼,間或還抖上一抖。小胖緊鎖眉頭來回看著他們倆,不知道聽誰的好。
我把頭轉向廁所裡,透過陰影凝視著廁所裡的每一樣東西--水箱、水箱繩、便池--慢慢地,這幾件東西開始有了聯絡,一幅幅畫面在我眼前拼湊成了一個血腥的片斷,連貫地在我的眼前播放……
在白靈出事以前,為了方便拉水箱繩,我在繩子的末端栓了一個小球,估計他們三個沒注意到,但是因為是我栓上去的,所以我記得很清楚。而這時,那小球已經不見了。
那天,白靈被關在廁所裡,它先撓門要出去,田雞嫌它麻煩沒理它,或者是田雞沒聽見,總之沒有放它出來。後來,白靈突然發現了半空中懸掛著一個小球,它就好奇地往上跳,想夠到那個球,最後終於碰到了,球蕩過來又蕩過去,白靈不斷跳著抓,最後終於兩隻爪子一合夾住了小球。可就在拉到繩子的瞬間,水箱裡的水就隨之噴湧而出,它被嚇得手足無措,繩子此時無法承重斷了,於是白靈就跟著球一起掉了下來,隨著繩子的擺動,剛好蕩進那股洶湧的水中,它瘦小的身子,還不足那便池眼的二分之一的寬度,它被衝進了黑暗的下水道里,塞在了某一個轉彎的地方,阻住了水的下流。直到兩週後,一隻鐵鉤子才將它從黑暗處拖了出來……
我把視線從黑暗中挪開,看著面前表情各異的三人,一句一句把我的猜測講了出來,田雞頻頻點頭,一邊點頭一邊偷偷看著主席,主席沒說話,看著別處不再言語。
然而,事實好像不像我想的這般簡單--而且我自己也覺得奇怪,因為白靈好像從來就沒對小球有什麼興趣。它平時甚至叫都不叫一聲,簡直不大像只貓……
主席一聲不吭蹲下來,把那鐵鉤子從白靈的嘴上拔了下來,我受不了那個刺激,站到一邊去,小胖和田雞估計跟我一樣,也沒動彈。主席翻出一個裝工藝品的硬紙盒子,把白靈放進去,然後找來幾條紙繩,把盒子捆紮好,站起來,頭也不回地出了門。
他大概是要埋了白靈。我抬頭看了田雞一眼,然後也走了出去。
我一直跟著主席下了樓,出了校門,穿過一條馬路,然後徑直走,一直走到了海邊。那是一片荒蕪的海灘,岸邊奇形怪狀的黑色礁石聳立著,迎接著海浪的拍打。
主席用手在沙灘上一下一下挖著,我走過去和他一起挖。初春的海水冰涼刺骨,挖好一個坑的時候,我的手已經差不多凍麻了。我們把白靈連同那盒子一起埋葬了下去,又一把沙一把沙的埋好。我扭頭看看,沙灘上除我們兩個以外沒有別人。主席低頭衝那稍稍鼓起的沙堆看了一眼,抽出兩根菸,我倆把煙點上,抽完以後,默默往回走。
我倆回到寢室的時候,那些髒水已經被收拾乾淨了,只是陣陣臭味還一時半會兒散不去。從那以後,我們寢室廁所就幾乎從來不用,誰要是犯了內急,要麼跑到隔壁老張寢室,要麼就跑到教學樓裡,哪怕再遠也樂意。只有在我半夜實在憋不住時,我才硬著頭皮踩進去,每當那時,我總能恍惚地感覺到一隻小小的白色貓頭從便池眼裡慢慢探出來,轉過頭來朝我看,兩隻眼睛都塌陷了進去,順著鼻子往外流著膿水……
都是自己在嚇唬自己吧……當時我這樣想……但是這種一廂情願轉眼幾天就不見了。
那天早上,我們四個人洗漱完畢,然後去老張寢室上個廁所。解手完又往回走,來回不到兩分鐘,一推門再回寢室的時候,卻發現他們三個亂成一團,田雞一人倚在廁所旁邊的牆壁上,兩手捏著自己的下巴和脖子交界的地方,主席和小胖扯過一條衛生紙過來,一把塞在田雞脖子上邊。
我目瞪口呆:“怎麼了你?!”
田雞痛苦地一指自己脖子,又趕緊用手按住,只見血把那團衛生紙慢慢浸紅。
一團紙透了,又換了一團,過了一會,血終於稍稍止住了。
田雞把那團紙往地上一扔,面如土色,就近找個椅子趕緊坐了下來。
“怎麼回事?”我問。
“刮鬍子……突然有什麼毛……毛茸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