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米多高安了鐵絲網的圍牆,後面是一排平房,中間的地帶栽了很多樹和花草,象一座花園。花園中間有一條水泥通道。通道前端是平房。平房有一間的門開著,裡面擱了兩輛閃光的摩托車。她看著,看著,憋不住了,喘了幾口氣。她深深地呼吸之後,頭腦裡一派空明,眼睛為之清新,鼻息之中盈溢香醇的氣味,身體的各個關節和毛孔為之舒展鬆弛。她挺挺腰身,靠在欄杆上,左右張望著,欣賞著,從來沒有過的舒適和快樂感使她微微地笑了起來。
“小姐,你找人嗎?”從樓道盡頭的房裡出來一個五十多歲穿得乾乾淨淨整整齊齊的婦女。“我來,找毛行長。”李夢紅猜不透這老婦女是毛家的什麼人,不敢亂稱呼。“我是他家請來的傭人。”老婦女笑笑,打量她幾番,說:“毛行長在那邊和客人談生意,你先到客廳坐一下吧。”李夢紅忍不住往左邊樓盡頭的地方看一看。那裡關著門。她跟著老婦女回到客廳,在長沙發上坐下來。傭人的速度很快,一杯熱茶已經擱到了茶几上。“小姐,你先喝杯茶。”片刻之後,一個組合的糖盒,分別裝著葡萄、蘋果、奶糖、花生之類擱到了茶几上。李夢紅從來沒有被人這樣侍候過,倒有點坐不住了。“老人家,你坐吧,有什麼事我自己來。”她並沒有伸手去取水果或者其他的什麼,而是坐在那裡,有點不知所措。“你貴姓?”傭人一邊去開電視一邊說:“我姓張。他們總是喊我張媽。小姐,你是看錄相呢還是唱歌呢?”李夢紅摘了一粒葡萄含到嘴裡,滿嘴裡就酸酸甜甜的了。“不麻煩你了。你老人家坐一下吧。”
正客氣著,聽走廊上響起了男人說話的聲音,其中一個聲音還比較熟悉。她側了臉,裝作看電視,卻把外面的人說些什麼聽了個真真切切明明白白。“這怎麼行?我去貸款二十萬,實際上只得十五萬。最後銀行要我還的是二十萬而不是什麼十五萬。這太冤枉了。老子不幹!”這是個比較熟悉的略微有點沙沙的男子漢的聲音。“你考慮一下,不勉強你。”另一個帶磁性很有厚度的聲音說:“你那批木材,沒有錢是提不出來的。交不了貨,我看你怎麼辦?是你呵,換上其他任何人,都不可能。不可能。現在要控制貨款發放。”沙沙的聲音說:“媽的,這趟生意我不做了。”兩個男人看來關係很密切,時而低語時而大聲,走走又停停,好幾分鐘了,也還沒走到客廳裡。李夢紅不由得轉了臉,朝外邊看。那沙沙的聲音又響起來。“算了。我不做了。大不了回去給他們當孫崽,退他們的貨,被他們罵幾句娘。反正我老孃死了好多年了。”李夢紅終於聽出來是誰了。她站起來,望望廳門,又坐下,再看看與客廳相通的房間,又站起來。張媽在一邊瞅了她幾眼,問道:“小姐,你要不要找地方休息一下?”李夢紅的臉刷地一下紅透了。“不不,不用了。”她急忙坐穩了,左右搖著手。“你……毛行長,經常有客來這裡,休息?”她的臉更紅,別了臉,連氣也不出了。“也不是每個人都有地方給他休息。”張媽笑了,咪咪地笑著,把她反反覆覆地看了幾遍,好象在研究她。她悄悄地伸手去抓自己的包。可是,剛一摸到包的邊,她就縮回了手。她笑笑,摘了一粒葡萄含到嘴裡,抬眼去看電視。電視螢幕上正出現一個漂亮豐腴的姑娘在面對男人脫衣服,而後兩個人緊緊地摟抱在一起。她抿抿嘴,懶懶地往後一倒,靠在沙發上,不動了。
七
伍魁洪並沒有打算直接走下樓去。“我今天反正什麼事也做不成,不打算走了。”他大聲說。“只要你肯住,十天半月沒有問題。”毛筆樓呵呵地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兩個男人走進客廳,都吃了一驚。
“親家母,你怎麼在這裡?”伍魁洪朝李夢紅叫道。他是高小石的生父,長得足有一米八十,五大三粗的,黑著臉,陌生人一見他都不禁要膽怯三分。據他自己說,他在鄉里走家串戶收購木材,老百姓總是用他嚇唬那些調皮的小孩:“別鬧,伍魁洪來了。”小孩便規規矩矩老老實實了,其作用絕不亞於以前人們說:“老虎來了。”
“伍哥,你也在這裡?太好了。”李夢紅站起身,微微地笑著,轉而對毛筆樓道:“毛行長,真是太感激你了。”伍魁洪看看她,又看看毛筆樓,摸馬無角,瞪了眼,在一邊呼地坐下,一把一把地抓葡萄往嘴巴里塞。“小小的一件事,你何必總是放在心上呢?”毛筆樓挺挺胸,昂了臉,頭向後擺,把本來很光滑很整齊的頭髮抹一把,揮左手做了個請坐的手勢,然後自己慢慢地坐下,提了提褲邊,又說:“你這樣倒讓我很不好意思了。”
“毛行長怎麼這麼講呢?要不是你,我孃兒倆就見閻王去了。救命之恩比天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