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絲尷尬得一臉緋紅,心怦怦地跳起來,她得走上喬?派的高臺接受支票和喬?派的熱烈祝賀,喬?派還要在她嘴邊響響地給她一個不舒適的熱吻(她必須猛然後退,予以拒絕——那男人如此鮮活,如此真實,實實在在站在那裡)。“現在,你在笑,親愛的,我沒說錯吧?”他高興地說。站上臺近距離看,他還是一樣英俊,只不過白眼球或許顯得太白。他頭巾上的金別針是一隻打鳴的公雞。他的面板曬得很黑,山羊鬍子比露絲想象的更黑。“這一個晚上我一直在觀察著你,如果你能放鬆,笑口常開,你會漂亮得多,”喬?派在她的耳朵邊悄聲說道。他身上有一股甜甜的氣味,像蜜餞或者葡萄酒。
露絲有點兒生氣地往後退,但還沒來得及,喬?派又拉住了她的手,把她冰涼、薄薄的手放在自己的手中迅速地揉搓。“你是新來的吧,是不是?今天晚上第一次來?”他問道。
“是的,”露絲回答說,聲音很輕,他只得彎下腰來傾聽。
“你是託非特的姑娘嗎?住在城裡嗎?”
“是的。”
“可你在今天夜晚以前從來沒有來過喬?派的賓果廳?”
“沒有。”
“今天夜晚你離開的時候是懷揣100美元的贏家,你有什麼感想?”
“噢,感覺就是好——”
“什麼?”
“就是好——我從來沒有料到——”
“你常玩賓果嗎?我是說,你知道,在城裡這些教堂,或者在別的地方玩。”
“不。”
“不常玩?來這裡只是為了尋開心?第一夜就贏了100美元,這不是走鴻運了嗎!——你知道,你真是個引人注目的姑娘,臉色這麼好。不知道你願不願意多待一會兒,或者,就半個小時吧,等我把東西收拾起來。隔壁就是個很好的酒吧,我注意到你是獨自一人來的,是吧?——也許可以在睡覺前喝點飲料,就我們兩人?”
“噢,我想不必了,派先生——”
“喬?派!我名叫喬?派,”他笑著說,朝她俯過身來,“你叫什麼名字?和花兒有關,對嗎?——是某種花,花的名字——”
露絲①感到十分窘迫,只想逃之夭夭。可他緊緊握住了她的手。
“太害羞了,不肯把名字告訴喬?派?”他問道。
“我的名字是——奧利維亞,”露絲結結巴巴地說。
“哦。奧利維亞。奧利維亞,是嗎……唔,有時候我會讀錯,你知道,有時候我會被打岔或者因為別的什麼原因讀錯。我從來不以為自己百分之百準確。奧利維亞,那麼。好,很好。你為什麼這麼容易激動,奧利維亞?麥克風不會把我們說的話傳出去一個字。十一點左右你有空去喝點飲料嗎?嗯?就在隔壁的蓋費德,我就住在那裡,那裡的休息室很舒適,溫馨,有賓至如歸的感覺,沒人打擾,就我們兩人,沒有別的附加條件,沒別的……”
“我父親在等我,而且——”
“走吧,奧利維亞,你是託非特城裡的姑娘,你不願意讓一個外城人感到受歡迎?”
“只是——”
“同意了?是嗎?是約會吧?我們關門後馬上去?就在隔壁的蓋費德?”
露絲凝視這個男人,凝視他明亮的眼睛,凝視他頭巾上的金雞紋章,聽見自己喃喃地同意了;直到這時喬派才把手放開。
於是,事情就這樣發生了,不可能發生的事、可笑的事,就這樣發生了。午夜即將來臨,露絲?馬洛?奧登發現自己在賓果老闆喬?派的陪同下,進了蓋費德墳墓似的休息室(這裡煙霧繚繞,高高懸掛在吧檯上方的電視機發出搖曳、光怪陸離的光,即使在這裡喬派的白頭巾也白得耀眼)。兩三個暗影,似乎已被遺忘,默默地坐著,孤獨地在喝飲料,顯然各不相干。(一個是穿得相當好、扁平的鼻子有點兒紅腫的老先生,他有點像露絲的爸爸,當然酒糟鼻除外。)她緊張地吸著“橘子冰花”——這是一種女孩子愛喝的酸酸甜甜的飲料,從1962年以後她再也沒有喝過。今天晚上點這種飲料,或者是她的同伴為她點的,因為她想不出別的飲料。喬?派給她講述到遠方旅遊的故事——到委內瑞拉、到衣索比亞、到西藏、到冰島——露絲努力相信他說的話,故意做出無知的樣子相信他的話,因為她決意進行到底,把這個古怪的騙子當作自己的情人,當然,只是一夜情人,或者半夜,不管這事要拖多久。“再喝一杯?”喬?派把手放到她的手腕上喃喃問道,她沒有把手縮回來。
在吧檯上方,傾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