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著我。要的正是這種效果。我走過去把電唱機開啟,然後轉過身,隨音樂扭了起來。
這回他靠在椅子上好更仔細地看我。他以鑑賞的目光打量著我的身段兒。我覺得我已經迷住了他。
長話短說,總之我把他勾上手了,姑娘們。他把我帶回他的住處,開始了一段妙不可言的愛情。他先讓我把自己的衣服都扔了,給我換了一套行頭,然後就帶我去了黑海。之後我就跟他出國了。我成了他的隨身翻譯,儘管我壓根兒就不懂英語或其它外語。可他逼我學外語,為此我至死都對他感激不盡,因為我現在飛的是國際航班。
要是我想自己掙點體己錢,最不濟我也能找個持不同政見者,有時還能拉到外國官員。
跟他的那3年裡,我見到了你們做夢都想不到的生活,也去了好多你們根本看不見的地方。
我期滿以後——他只要20歲以下的女孩——他沒像那幫畜生那樣把我一腳踢開,而是把我安置到民航當了空姐兒。這就是我的初戀。
聽完阿爾賓娜講的故事,有人驚得合不攏嘴,有人笑得喘不過氣。“謝謝你,阿爾賓娜,是你讓我們大家開竅兒了。
現在我們總算明白了什麼是新潮青年的愛情。阿爾賓娜,真有你的。“
只有“浪蕩女”吉娜站在阿爾賓娜一邊。“有什麼可大驚小怪的?女孩走這條路也許是因為家庭所迫,或有什麼難言之苦,咱們並不瞭解。從勞改營出來後,我被髮配去墾荒,我在那兒算是親眼見到了那些女孩子的遭遇。她們都是純潔的小姑娘,有的還是共青團員,到那裡去勞動……”下面該輪到佳麗娜講了。她身材瘦小,頭髮淺黃,看起來就像個小姑娘。
她老是捧著本書看,現在聽了大家的故事後變得活躍起來,還不時地在筆記本上記著什麼。
故事之七
不同政見者的妻子佳麗娜講的是她這位“簡。愛”式的人物在一次給朋友幫忙的機會中,在蘇聯政治勞改營裡找到了幸福——當然,她自己並不是那裡的囚犯。
你們肯定聽說過持不同政見者。我丈夫就是其中一個。他也是我的第一個戀人。
大家能看出來,我長得不漂亮,不是那種讓男人著魔的女人。我很瘦,戴副眼鏡,很不起眼……我到了20歲還沒被男人吻過呢,我自己也不大想這方面的事。我酷愛戲劇和詩歌,那時是國家藝術學院建築分院的學生。當然我有朋友,還不少呢。其中一位是很要好的中學同學,叫柳德米拉。上了大學後雖不常見,可一見面就聊個沒完,甚至能聊個通宵。
我們的友誼在中學時代就開始了,因為我們都喜愛詩歌。
那時大家都迷上了葉塞寧的詩,後來又迷上了一陣阿薩多夫,而我們倆已經在啃茨維塔耶娃和曼傑利什塔姆的作品。此外,不知什麼原因我倆都讀吉卜林的作品,還把其中最喜歡的一首小詩譜了曲子一起唱:我從沒見過美洲虎,也沒見過犰狳——在它的甲冑裡伸曲,我大概不會看到,除非我去里約熱內盧才會見到這些奇獸——滾落吧——滾落到里約熱內盧——真的滾落到里約熱內盧。
啊,我真想滾落到里約熱內盧趁我還不老的時候。
上了大學後的一天,我去看望柳德米拉。
她正在包包裹,還一邊興高采烈地唱著我們編的歌,不過歌詞卻有所改動:我從沒見過英雄們大膽發表意見,直到他們被關進監牢,我大概不會看到,除非我去古拉格才會見到這些英豪——滾落——滾落到古拉格——真的滾落到古拉格。
啊,我真想滾落到古拉格趁我還不老的時候。
在我接著講吓去之前,咱們先約法三章:我講的這一切你們就當沒聽見,以後在任何場合都不要提起。儘管我不會透露太多,也不用真實姓名,但還是提醒你們幾句為好。這些話尤其是說給你聽的,瓦倫蒂娜。不管怎麼說,我並沒掌握任何國家機密,所以作為黨的幹部,你的良心不必不安。大家都同意吧?那我就接著講。
我便開始懷疑我的好朋友是不是跟持不同政見者有什麼聯絡。有時從她那裡能聽到一些報紙上見不到的訊息;有時對那些人人都在談論卻沒有人明白的書籍,她能做出解釋。她總是很公開地亮出自己的觀點。
有一天我去找她,發現她淚流滿面地坐在那裡,桌子上擺滿了不易搞到的緊俏食品:燻腸,速溶咖啡,貼著外國商標的罐頭食品,還有一罐魚子醬。
“老天,你這是怎麼啦,柳德米拉,”我問她,“對著一桌子好吃的你還哭?這太不合情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