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我們送到阿德勒站才下車,分手時約好明年暑假再見。我們當時還真以為能夠再見面呢。
家鄉已進入秋季,黃葉開始飄落。而我只要一閉上眼睛便會聽到大海的低語和阿米蘭溫存的聲音。我還養成了一個壞毛勃—常常舔自己的嘴唇,想以此來重溫他的親吻。這個習慣持續了很久。那束乾枯的木蘭花被我釘在床頭的牆上,花瓣落光了,花苞枯黃了,可每當我湊過去聞一聞,都能聞到一絲淡淡的清香,尤其是合上眼睛的時候。
我和阿米蘭相互通起信來。他給我寄來他的近影,我將它珍藏在書包裡。我學習成績不如從前了。因為我的思緒常常飛回海邊。
又過了3個月,到了大雪紛飛的時節,娜丹卡來我家小祝見到她我非常高興,急不可待地把她拉進我的小屋,問題一個接一個,像連珠炮:“沙爾瓦給你寫信了嗎?你想他了嗎?”
娜丹卡用迷惑不解的目光看了我一眼:“你說些什麼呀,娜塔莎?是指夏天的那段小插曲嗎?忘了它吧,那不過是逢場做戲罷了。旅遊區的男孩常找度假的姑娘們玩兒,誰還真當一回事?”
“我就當回事。我和阿米蘭都是真心實意的。”
娜丹卡笑得連氣都喘不過來。
“你這個傻丫頭,娜塔莎。你還看不出來嗎,這事不會成功的。不說別的,首先你們的家庭環境就大不相同。好了,把阿米蘭寫的信給我看看。”
我像個傻子一樣從書包裡拿出信來遞給她。娜丹卡邊看邊笑,隨後拿起一支紅鉛筆,把信中的錯字病句統統標了出來。我臉漲得通紅,但又不好阻止她,只好眼睜睜地看著每一行裡都標上紅線,那些紅線就像刺一樣紮在我的心上。她讀完後把信還給我說:“拿去給你的同學看看,再跟她們吹一吹你找了個什麼樣的男朋友。”
我一言不發地把信裝進書包,當然不是為了給同學們看。
在阿米蘭的下一封信裡,我自己也注意到了許多錯誤,而且一心專挑錯誤卻不看信的內容,因而也聽不到他說這些話時的聲音了。一個月以後,娜丹卡又來了,問我考慮得怎麼樣了。
“嘿,現在清醒了嗎?是不是不般配?別忘了,你父母絕不會同意你嫁給一個喬治亞半文盲的。過不了多久他就會到街上擺起蔬菜水果攤來。”
她又一次傷了我的自尊心。我們從小就認為做買賣,特別是個體經營是極不光彩的下賤職業。
“好了,我來幫你寫封絕交信吧。他看了這封信準會把這件蠢事忘個一乾二淨。”
我同意了。她教我寫了一封態度極為惡劣的信。裡面的話我至今仍記憶猶新。內容我不想在這裡細說,大意就是:你真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小子,別痴心妄想了。你們喬治亞人別不知天高地厚,還是老老實實地給我們種點水果,從遊客身上賺幾個錢算了。
娜丹卡一邊口授這封令人噁心的信,我心中暗自盤算著:絕不能把信寄出去;等她一走,我就把信燒掉。可她比我精明得多:她把信隨身帶走了。
“說不定你會變卦的。我既是你的姐姐,就要拿出做姐姐的樣子來,免得你在這場醜事中難以自拔。不然我就把這事告訴你父母。”
那封信就這麼寄給了阿米蘭。他沒回信,一個字都沒給我寫。我把木蘭花從牆上摘下來,只留下一小片葉子夾在書中,後來也弄丟了。
5年以後,我和娜丹卡都結了婚,而且非常幸福。一天她對我說:“還記得那年暑假的小插曲吧?你知道嗎?我當時深深地愛上了阿米蘭。可追我的不是他,卻是他的朋友,我簡直氣昏了。我逼你跟他吹,因為我無論如何也無法忘掉他。不過,話說回來,現在這樣的結局更好。他確實配不上你。”
我愛我丈夫,現在依然如此,可那次娜丹卡把真相告訴我後,我趴在枕頭上哭了一夜。
我為自己的幼稚、愚蠢而傷心,也因別人的狡詐而感到恐懼。因為這件事,我和娜丹卡疏遠了,後來連面都不見了。
大家對娜丹卡的狡詐都感到震驚,並一致同意花一天時間講一講“壞女人”的故事。
下面輪到瓦倫蒂娜。她說:“你表姐給你灌輸民族沙文主義這固然不對。我們是個多民族的國家,你同喬治亞人結婚,這無可厚非。不過有一點你表姐是正確的:你和他不會有共同的志趣和抱負,況且沒有這些,你們就不可能建立穩固的家庭。姐妹們,我的初戀沒有任何虛無縹緲的幻想,而是建立在共同的志趣基礎上的真實的、強烈的感情。請大家注意聽。”
故事之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