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說,讓他恩准你伴駕隨行。”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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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滿腹心事地離開東宮,往御書房去了。思前想後,我以為先下手為強,後下手遭殃。我必須搶在傅諒之前,向皇上告個假。
御書房中,我作五體投地狀跪倒在地,道:“皇上,微臣近來感染風寒,身體不適,恐不能伴駕前往秋虎原狩獵,懇請皇上批准微臣告假休養。”
“不準。”
“皇上……”
皇上正在批閱奏摺,抬了下眼皮瞟我一眼,道:“方才太子差人來報,說是讓朕恩准你伴駕隨行,朕已經答應他了。太子總愛胡鬧,有你在旁看護提點,朕多少也放心些。戚愛卿,距秋虎原狩獵還有半月呢,你這幾日好生歇息歇息,朕派太醫過府為你調理身體。風寒嘛,不礙事的。”
我的心裡頓時有一萬隻神獸呼嘯而過——我方才分明沒有耽誤片刻,傅諒竟能趕在我前面……簡直喪心病狂!
我又拜下,痛心疾首道:“微臣……遵旨。”
皇上沉默了片刻,嘆息道:“玉瓊啊,阿諒他不爭氣,這幾年辛苦你了。”
我不由得愣住,下意識地抬起頭望著皇上。他放下硃砂筆,有一下沒一下地揉按太陽穴,神色有些黯然,若帶幾分無奈與歉意。
此時此刻,彷彿他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帝王,只是一個平凡的、為兒子憂心的父親。
皇上已過不惑之年,日夜為國事操勞,平日我未曾留意,現在卻突然發現他的鬢角早已生出華髮,臉上也佈滿細紋。
胸口有些發堵,我一時不知該說什麼。
“朕最近時常在想,他究竟能不能繼承大統,成為一個為百姓稱頌的好皇帝。他究竟能不能坐穩江山,將祖宗基業傳至千秋萬世。朕知道,或許阿諒並不適合這個位置,五指尚有長短,他資質如此,再苛求也無濟於事。玉瓊,你說,究竟是祖宗遺訓重要,還是江山社稷重要?”
皇上這番話的意思,難道是要……我暗吃了一驚,完全不敢往那處想。
廢太子。
腦中飛速盤算起來,這可讓我如何回答?
答祖宗遺訓重要不妥,若皇上當真已經動了那個的念頭,我為人臣子不好與他對著幹。
答江山社稷重要更不妥,那便是挑明瞭支援皇上改立太子。畢竟傅諒背後是突厥族,一旦改立必將燃起戰火。再者說,若是來日教元皇后知道,肯定以為我唆使皇上廢太子,只怕發配邊疆挖煤都不行,非死無葬身之地不可。
這也不是,那也不是,真是要我的老命……
好在皇上並沒有希冀從我這裡獲取答案,我正暗自煎熬,卻聽他說:“罷了,你先下去吧,此話不可傳於外人耳中。”
我如蒙大赦,連道“微臣明白”,匆匆跪安離開。
推門而出時,恰與一人錯身而過。
那人錦衣玉帶,廣袖翩然,一襲竹色長袍將他襯得身姿頎秀,質若初降雪,面似白玉冠。
晉王傅惟,名動天下。
提及他時,世人總會讚一句:“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
他的生母德貴妃是宋國人,曾是南朝出了名的美女兼才女。傅惟深受德貴妃的影響,亦是文采風流、溫文爾雅,史官皆以“善屬文,美姿儀”來形容他。
“戚少傅。”他將我喚住,微笑道:“何事匆忙?”
我斂了斂心神,恭聲道:“參見晉王殿下。回殿下,微臣方才與皇上議事結束,正準備打道回府。”
傅惟道:“戚少傅近日費神了。”
“為人臣子,職責所在。”
他笑了笑,沒有說話。
我望了他一眼,待要作禮離開,他忽然又道:“今次秋虎原春獵,你會去的吧?”
他側首向我看來,眸光彷彿是深沉莫測,又彷彿淡若春水。稍稍眯了眯眼,教人魂牽夢縈,捉摸不透。
我似受到蠱惑,訥訥道:“會,微臣會去。”
傅惟點頭,“早些回吧。”說完他便推門進去了。
雕花木門緩緩闔上,他的背影終究消失在視線裡。我卻如同受了魔怔,久久不能回神。
***
回到府裡,已是傍晚時分。
管家在門前相迎,我解下披風遞給他,問道:“準備好了嗎?”
“回小姐,準備好了。”
我點頭:“好,我現在過去。”
繞過迂迴曲折的迴廊折橋,停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