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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部分

為什麼不是在公墓。她問。

是阿婆的意思,你到了就知道了。

她竟忘了,她小時候也是來過這裡的,還因為崎嶇難走的道路而抱怨不已。撥開雜草,阿婆的名字顯見,母親的墳也在這裡。

卓凡按照習俗擺好祭品,然後燃起紙香。

她慢慢跪了下來。

聞著這沉迷的香,她磕頭道,阿婆。我來看您了,我是您的囡囡啊,您不聽話的囡囡。

卓凡和我都很好,阿婆。她哽咽著說,你好嗎。

此刻的來臨只是命運,來臨得悄然無息並且註定,她註定要來到此處,註定要大哭一場,心中的鬱積才得宣洩。原本真切實際地活,如今只剩下一座墳。人的最終歸處,這一方小小的墓,一生在此終結。

她猜不透的,不願停泊的生命在此安息。她的哭聲是她的畏懼,迷茫和無助。

卓凡撫著她抽搭不止的肩,沒有言語。

這一刻,真的與預料中一模一樣。

她一點點撫摸過墓碑是的字跡,有她和卓凡的名字,那深凹的印記像烙印般,她一一記憶。

卓凡已經收拾好東西。

她站著,眺望遠處的山丘和樹林,遠遠的有海浪的潮聲和海鳥的鳴叫。

風涼涼的。

她說,卓凡,我以後可見望的就是這番景象了。

風吹得大衣嘩嘩作響,試圖吹開它。

他們回去。她說,我第一次離開是十五年,第二次是十年,這是第三次,又會是幾年呢,我們都已經老了,還可再等待幾年。

卓凡,是的嗎。

她推他去碼頭。

卓凡,告訴我,我離開了,你怎樣過活。她蹲下身來。

與往常一樣的吧。他說,囡囡,你此次離開,我送給你的還是那句話,世途漫漫,終須一歸,這裡就是你的歸處,任何時候,回來。

是的。她點頭,一大顆淚落下來。

碼頭上一艘遊艇。

她說,那是父親的船。

離別又是這樣的痛苦。可是終須告別。

也只剩下告別了。

她站了起來,望了一眼身後,已經有人來接她。

她說,卓凡,答應我一點要照顧好自己,有事給我打電話,一定要讓我知道,無論忙空我都會接的。

是的。他說。

來者是父親的秘書,那人說已經等她多時了。

卓凡,再見。

她揮揮手,跟隨秘書上船。

卓凡在身後默語。

此時,不知從哪裡驚起一灘海鳥,呼嘯而過,風空空地吹,海浪推著船隻輕輕搖晃。

她回過頭來,看見卓凡,也許他這樣坐在輪椅上,正是當日肖楊看到的情景,竟博得了他的親近之心,而她見望的卻是卓凡孤零零地翹首以盼,等待著她。

這是她的那個處事謹慎,性情溫和的卓凡嗎。

與她說,與她笑,與她擁抱,親吻,只為她哭泣的卓凡。

世上唯一用盡真心來愛她的真真切切的男子。

她就要離開他了,就要讓他花費自己生命的十年,十五年來等待她一次短短的迴歸,她就此拋下他,她甚至因此看見了無數個日夜卓凡在此翹首以盼的情景。

淚潸潸落下,她飛奔向他,海鳥依舊在鳴叫,飛翔,只是海風仍舊狂亂,吹開她的大衣,又把她的頭髮吹亂,讓她像一隻黑鳥一般,用盡氣力,不遺餘力地奔向他,似生命的全部只為這個深情的擁抱。

卓凡輕輕地皺起了眉。

她說,卓凡,我真的太害怕這樣的分離,我定會盡早儘早地回來,我定會,馬上就回來,請你再等等我,好嗎。

他已經在努力呼吸了,他說,是的,一直就是。

她笑,再次體會他溫暖乾淨的氣息。

一直等待她並將繼續等待且在用一生等待的世間最溫厚的男子。

然後她慢慢招手,上了船,漸漸地,駛遠駛遠。他看不見了,海島也終於消失,只見一望無際的海平面。

她默默地流下淚,轉過身黯然揹著海。

秘書走過來告訴她,她父親在船艙等她。

她再次轉身回來,她居然會折回,這是他萬萬沒想到的。

似從小,她就是個不會折回的人,亦不願折回,轉身即走,只管往前走,不論前方的深淵或者大道,做事一向決絕,極端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