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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天氣晴好,祭過行神後,我跟隨著出使的上卿駢父一行,準備上路。
母親拉著我的手,不停地叮囑這叮囑那,我笑著說:“母親,姮不是小兒,身邊又有這許多隨人,不會有事,再者,宗周有王姒照應,母親無需擔心。”
她嘆口氣,自嘲地笑笑,道:“姮說的極是,有王姒在,母親操心什麼。”說著,她認真地看我,道:“姮,王姒乃杞國同宗,必處處為你著想,凡事順之,不可忤逆,此言你當謹記。”
我笑道:“母親安心,姮記住了。”
母親微笑點頭。
我又分別向父親和觪拜別後,登車上路。
他們在宮門前的身影越來越小,車馬轔轔,隊伍穿過大街,開出城門。
望著眼前廣袤的田野,兩年前我見到它時已是一片蔥綠,而此時,新苗卻才剛剛種上,稀稀疏疏。一群群的農人正在公田中勞作,有人抑揚頓挫地唱著歌,詼諧逗趣,引來旁人一陣鬨笑。
我也不禁莞爾,回首順著來時的方向視去,雍丘的雙闕早已消失在地平線上,只餘天邊一片鉛白的雲彩,悠悠相送。
路遇
拋開舟車勞頓不說,旅行總是讓人心情愉快的。
沿著上次出行的路線,再次往太室山祭奠過塗山氏後,隊伍進入了王畿。
成周建成後,與西方的宗周遙相呼應,東西王畿連成一片,橫貫中國,統治四方。天子長居鎬京,並分別在宗周與成周設卿事寮,管理三事四方之務。兩京之間有周道相通,十分便利。
這時恰逢諸侯來朝之期,路上見到不少別國的車仗,很是熱鬧。
沿著周道向西而行,地勢逐漸地變得不再平坦,黃土高原的延綿不絕的丘陵和山樑出現在眼前。大概是氣候的原因,這個時代的黃土高原植被還相當茂盛,森林密佈,芳草萋萋,後世它那著名的風沙和溝壑完全不見蹤影。過了華山後,渭水經常會在山坡的另一邊出現,時而平靜,時而湍急,始終相伴。
一路上,大大小小的采邑鄉野走馬燈似的在眼前經過,我問上卿駢父還有多少天的行程,駢父回答說還有約摸四五日。
當晚,我們在一處旅館門前停下,準備在這裡歇息。
不料,館人走過來,抱歉地說今天館舍已滿,無法招待我們。我詫異地朝旁邊望去,只見旅館兩旁的確停放著不少車駕。
駢父不悅,說這偌大旅館,怎會住滿,定是館人將那些庶從人等也安排了進去,我們乃朝見天子的使臣,旅館理當騰出房間接待。
館人為難地說並非他不知輕重,裡面住的都是同往朝見的各國使臣,這些日子旅人眾多,實在是難以從命。
交涉許久未果,駢父只好放棄,走到我面前,道:“君主,前方十里處有民間的逆旅,可將就一宿,不知君主意下如何?”
我想想,說:“也好,上卿但往便是。”
駢父稱諾而去,吩咐眾人點起火把繼續趕路。
正要啟程,忽聞一聲:“上卿留步!”循聲望去,只見說話的是另一名館人,他從館中匆匆出來,跑到駢父面前,道:“上卿請留步,方才齊公子乙聽聞上卿來到,告知小臣,說願將名下館舍騰出幾間,讓與上卿。”
“哦?”駢父聽聞,喜出望外。
齊公子乙?我訝然,不就是兩年前在成周見到的齊央兄長,他也去宗周?
我和駢父在館人的引領下,走入旅館中,走到庭前,只見不遠處的堂上燈火通明,人聲嘈雜,果然熱鬧。
館人讓我們在庭中稍候,登階上堂,不一會,從堂中領著一名衣冠楚楚的貴族青年出來,待他們走近,我藉著光亮一看,正是齊乙。
他看到駢父身邊的我,詫異地微微一愣,隨後,微笑上前,向我們見禮道:“不知上卿並公女前來,齊乙失禮,竟未曾遠迎。”
駢父忙還禮道:“公子客氣,杞人得公子慷慨相助,感激在懷。”
齊乙笑道:“區區小事,何足掛齒,齊杞婚姻之國,理當相幫。”
說完,又向我禮道:“再遇公女,齊乙幸甚。”
我微笑還禮:“姮見過公子。”
駢父微訝,道:“公子與我公女相識?”
齊乙莞爾,道:“乙兩年前曾於宗周得遇太子及公女,故而相識。”
駢父瞭然頷首。
又寒暄了一陣,齊乙吩咐館人將杞國的隨行人等及車馬物品安頓下,邀我們到堂上用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