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答應,從車上下來,正取了漿食隨他往前,一名侍從走過來,用楚語對熊勇唧唧咕咕說了一通話。我看著他們,發現這人正是剛才遇到時留意到的那個侍從。近看之下,只見他的身量不算突出,相貌卻甚為粗放,不僅一臉虯髯,頭髮也看著又粗又硬,亂亂地束在頭頂。他的衣著與其他侍從並無太大區別,卻眼神犀利,頗有草莽之氣。
兩人交談一會,熊勇似在對他交代什麼,侍從點頭,轉身離開了。
我總覺得他的目光每每看過來,總有些莫名的陰冷。記得上次路遇熊勇時並不見這人,便好奇地問熊勇:“他是何人?”
熊勇看向我,道:“他是君父幾日前為我增遣的隨侍。”說著,他笑笑,語氣頗自豪:“姮莫看我楚士不羈,此人雖相貌不揚,卻勇武了得。上山搏得猛虎,入水殺得長蟲,乃我楚人首屈一指的壯士。”
“如此。”我點頭,想了想,道:“勇將這般厲害的人帶來身邊,莫非擔心王畿之地有兇險?”
熊勇似愣了愣,片刻,卻一笑,沒說什麼。
用過乾糧後,眾人上馬繼續往犬丘。將近正午的時候,城池的輪廓終於出現在了田野的那頭。
果不其然,我們在城外遇到了守吏的查問,熊勇出示符節,眾人順利進城。
也許是戰事的關係,城中國人並不熱鬧,鬲人和民夫卻不少,負筐拉車,似乎要往西北運東西。
熊勇一行人帶著我們直接到了城中的賓館,兩名館人迎出來,行禮招呼。
我往四下裡看了看,館前停駐馬匹和馬車的地方空空如也,今天來的似乎只有我們。
心裡記掛這次來的目的,熊勇交代館人了去弄吃食之後,我叫住館人,問他:“你日前可見到了虎臣輿?”
“虎臣輿?”館人點頭:“見到了,前日小人曾聽說他來犬丘,帶了好些人。”
我心中一喜:“而後呢?”
“他未停留一個時辰便又離去了。”館人道。
我忙又問:“可知往何處去了?”
館人苦笑:“小人這便不知了。”他想了想,道:“他似是率師出了西門。”
“西門?”這時,一直沉默旁觀的熊勇突然開口了。他看著館人,似吃驚不已:“不是北門?”
“這……”館人為難道:“小人當時也是聽路人議論。”
熊勇沒有說話,臉卻沉沉的,若有所思。
我不解:“西門怎麼了?”
熊勇看看我,片刻,浮起笑容:“無事。”說完,他過頭去,命令眾人往館中用膳,隨館人入內。
用過些飯食之後,熊勇讓館人安排我去歇息,說自己要到城牆上走走。
“勇何時往西北?”我問。
“西北?”熊勇笑笑,目中似意味深長:“征伐在西北,熱鬧的卻不一定是西北。”
又來打謎語,我頓時沒興致跟他說話了,揮揮手:“勇去吧。”
熊勇咧嘴笑起來。臨走時,他忽然轉過頭,目光明亮地看著我:“姮,可記得我說要帶你去楚國摘橘?”
我愣住:“嗯?”
熊勇卻微笑,與侍從們轉身往城牆去了。
我疑惑地坐在席上,只覺他的話怪怪的,卻似意蘊暗含,教人一頭霧水。坐了一會,我覺得身上有些睏乏,不再糾纏那些話,起身離席。
館人過來,問我是否要到寢室中歇息,我搖搖頭,說想散散步,便出門往廊下走去。
正午的日光正好,卻被漂浮的白雲遮住,簷下的影子時濃時淡。
心裡盤算著,館人剛才的回答其實等於沒說什麼,或許可以去城門的守衛那裡問,說不定可以打聽清楚一些。只是,現在雖然可以肯定姬輿真的出征了,但自己總不能追到戰場去,見不到他也只好算了……
剛走了一段,我聽到大道上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我望去,只見館前揚著淡淡的塵霧,數騎人馬駐下步來,館人已經迎了出去。只見他們向當先一人行禮,熟悉的身影映入眼簾,我猛然怔住。
燮由館人領著,邁步朝館舍中走來。
我忙緊走兩步,將身影隱蔽在轉角的柱子後面。
燮沒有發現我,不遠處傳來館人客氣的說話聲,燮低聲應答。
我聽著那隱隱傳入耳中話音,心中浮起一個念頭——齊螢說燮要與姬輿會合,這事或許該問他才對。
想法乍一閃過,腦海中叫囂起來。如果齊螢說的是真的,那麼去問燮難道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