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宗客一病雖急,但他體質旺健,過兩日便可由知安扶著在船上走動。他發現這自己坐是艘雙層船,十五丈長八丈寬兼備帆槳。沒有看到拍竿弩弓,看來也裝不了一千兵卒。他打發知安自己去玩,尋到何銷,就問起此事,何銷果然說本來是坐的兩隻船,只是後面的一艘昨日壞了,一半的兵馬只得上岸過夜。他見馮宗客聞言眉頭一攢,己知其意,笑道:“你怕出事麼?這裡離瀧丘不過兩日路程,可就在毓王眼皮底下,毓王牙軍都駐在附近,應該不會出什麼差次。”
馮宗客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閒扯道:“我在廂州的時侯,聽聞毓王帳中,有三支勁旅最為出眾,踏日都、伏虎都和神刀都,究竟那一支最稱剽悍?”
“這可就難分個高下。”何銷命人煮茶,請馮宗客上座。“踏日都是馬軍,都指揮使仍毓王義子羅徹同,這人常獨領一軍直驅敵後,千里奔襲從未失手;伏虎都指揮使黃嘉治軍極嚴,曾經獨自一軍面對十倍宸王大軍而不動搖。”
“這事我也聽說過,那是六年前在樞河金牛渡……”說到這裡他突然住了嘴,這件事正是由於劉湛投向宸王引起。
何銷顯然也想起這事,頗有點尷尬,這時正好甄上水沸,冒起一串細珍珠般的水泡。他提壺往碗中分茶,自顧自地往下說:“神刀都當年是青寇中魔刀天將的親兵,與王上大戰十多次,被逼得走役無路,殺了主帥投到王上麾下。倒有幸見過他們近身肉搏,真正是悍勇絕倫。只是性野難收,軍中譁變不斷,指揮使換了一個又一個,現在的叫什麼,我也不太記得。毓王整肅來整肅去,雖然殺得不少,卻又不願當真下重手傷了這支悍旅,不勝其煩之下將他們攆往凌州戍邊去了。”
“毓王帳中當真是英傑輩出呀!”馮宗客客套著,接過茶碗細吹慢品。
“這幾位都是將才罷了,凌州節度使張紓,毓王之弟奉國公,還有我家趙大人,方是獨當一面的帥才呢!”劉銷突然一嘆,道:“只是大世子前些年死於宸王之手。我曾有幸在大世子麾下作戰,真正是少年王者,可惜……”
馮宗客趕緊再吞了口茶,心中凜凜不安,這又是昃州之事引起的。他心道:“若讓宸王攻下昃州,毓王從此休想再飲馬樞河,今後將被困死在西北一隅,因此結盟出援勢在必行!只是毓王痛失愛子,這恨意又如何能輕易抹消?便他以霸業為念,其它的人,只怕也……”
正這時一聲長號,緊接著船聲微微一震,己是靠了碼頭。馮宗客頭探出去打量,何銷道:“今夜就宿瀧東了,馮大哥好好歇息一晚,明日午時便可到瀧丘!”
馮宗客恍然間覺得身上發熱,好象有火舌在往身上撩,火焰中變幻出一張猙笑地面孔,他覺得那人眼熟,努力地去看,卻又看不清了。他渾身一激零睜眼,剎那間彷彿落入嚴冬的霜風中,眼前晃過陰青色的光,胸前凌凌地刺痛。“奪!”鐵箭紮在他枕頭旁側,長有三尺,拇指般粗細。微光刺在他的臉上,艙壁上突然出現了一個圓孔,象一隻冷冷注視著他的獨眼。
馮宗客抓住枕邊的奉聖劍,撩起氈子裹住上身向腳頭滾去時,左手觸到知安,便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將單子一抖摟挾在懷。尖銳的童聲刺入他的腦中,馮宗客出了口長氣,斷然地端起手中的奉聖劍,一時間全忘自己正是大病初癒。渾蒙的氣勁順著劍脊膨脹而起,另一側的艙壁裂開新月似地口子,溼寒的青色波光一瀉而入。
“屏氣!”他低吼一聲,捂住知安的鼻子,順著船身傾斜的方向往下跳去。波尖上破碎的星光迎面撲來,傾刻間將他整個人淹沒了。
箭支入水聲沒有一刻斷絕地在他耳中響起,身前身後到處是水花狂湧。知安煩燥不安地踢著馮宗客的胸口,但他還是狠狠心捏住他的鼻子。終於眼前一暗,茂密潮實地一大叢蘆葦壓在他的頭上,他趕緊把知安舉出水面。孩子唇色己然青紫,氣息急促無力,眼中閃著有點發傻的驚慌。突然間他向馮宗客身後指去,小聲叫道:“何……副將……”馮宗客猛地側過頭去,正看到十餘丈外的甲板上,背對他的何銷象被惡獸咬噬了一口般後退,撞上了船舷。
這時船身上紮了足有上百支箭,底艙肯定己經進水,船身傾斜得非常厲害,舷緣貼近水面。浪頭大時,時而撲上來,將何銷的皮甲打得淋淋透溼。不,馮宗客馬上糾正了自己的看法,打溼他皮甲的,竟是鮮血,一縷縷掛下來,順著船身陰磣磣地鑽入水中。甲板上,何銷的兵卒正與一群黑皮靠黑巾裹面的匪人廝鬥,不時有兵丁從上層的艙室掉下水中,發出“嘭嘭”地悶響。黑衣匪人靜默無聲,發出慘叫的都是何銷部下,慘叫聲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