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飛馳著,從後座的車窗望出去,只能看到一團濃郁的青綠色,綿延不絕,即使隔了一扇玻璃,依舊能感受到夏日奔騰不息的生機。
車子突然慢下來,展景越不由問:“咦?怎麼減速了?”說著望向前面。
“前面有車禍。”展媽媽望向後座,聲音微微帶了點喑啞,“有兩輛車撞到一起了。”
車禍。
車廂立刻陷入一片沉默之中,安靜得能清楚聽見每個人的呼吸聲。
展景越心中一跳,想到在車禍中喪生的展景望,臉色不由自主變得黯然。
一瞬過後,他便恢復如初,下意識地轉頭去看展若綾,她一手撐著膝蓋望著窗外,面色如常。
他溫聲說道:“阿綾,累的話就先睡一下吧,反正沒那麼快到家。”
“嗯。”展若綾依言閉上眼睛。
其實也沒睡著,思緒非常清晰。
斷斷續續地想起了以前的一些片段。
展景望總是學著展景越的樣子叫她“阿綾”,她不以為意,每次都由得他叫。倒是媽媽經常訓斥他:“沒大沒小!阿綾是你姐姐,你就不會叫一聲姐姐嗎?”展景望每次都吐吐舌頭,嘴裡振振有詞:“姐姐在心裡叫就行了。”然後一溜煙跑開。
每逢寒假和暑假,展景望都會興高采烈地跑到她跟前,說:“阿綾,我帶你去打機!”那種口氣,就像他是哥哥,而她是妹妹一樣。
只有闖了禍的時候,他才會蹭到展若綾面前,討好地叫她“姐姐”:“姐姐,媽媽說今天不許我出去,姐,你幫我跟媽媽說一下,讓我出去吧?”
或者黏到她身邊,哀求道:“姐,我想吃麥當勞。哥哥沒空,你帶我去吃吧?”
可是如今哪裡還能聽到那副稚嫩的童聲?
那天從車禍現場去醫院的路上,展景望一直處於深度昏迷狀態,呼吸十分微弱,後腦上全是血漿,將黑色的頭髮都淹沒起來,臉上卻沒有絲毫血色,她使勁抱著他的身軀,一直不鬆手,生怕一鬆手就是一輩子的事,可是他送入急診室不久就停止了呼吸。
她知道,自己一輩子再也不可能聽到那副聲音,聽到那聲清脆的“阿綾”,聽到那聲帶著撒嬌意味的“姐姐”。
一輩子。
即使閉著眼睛,隔著眼瞼也似乎能感受到窗外耀眼的陽光,眼眶裡酸酸的。
展若綾在家休息了三天,星期二回學校繼續上課。
當她坐在教室看著黑板的時候,終於真真切切地意識到:那場關於血癌誤診的經歷,是確確實實遠離自己了。
英語課上,老師讓學生們進行翻譯。學生一個一個站起來,翻譯完又坐下。
展若綾一直低頭看自己的英語書,一邊聽同學的翻譯,然後聽到鍾徛的聲音:“……是每一箇中國人的榮耀。”
她怔怔地看著自己寫在英語書上的譯文,過了幾秒鐘,唇邊緩緩綻開一抹微笑。
翻譯得十分到位。
原來他的英語也學得很好的。
隨即心神有點恍惚,覺得他的聲音跟印象中稍微有點不一樣,變得更低沉了。
臨近期末考,班上的學習氣氛日漸濃厚,課程也越來越緊,體育課留在教室的學生人數也不由多了起來。
週四的下午那節體育課,寬敞的教室裡坐了十來個學生。
展若綾做完當天的物理作業,環顧一眼教室,突然心生無聊之感,拿了手機到走廊上玩遊戲。
受了展景望的影響,她會玩的遊戲種類也很多,對於手機遊戲自然是駕輕就熟。
這樣玩了十幾分鍾,輕而易舉又拿下一個最高分,後面突然響起一副聲音:“展若綾,體育課你竟然在這裡玩遊戲。”
她大吃一驚,手一抖,手機迅速從手裡滑出。
黑色的手機在午後密集的陽光中劃出一道筆直的軌道,從三樓的高度一直往下掉,直直地摔入樓下的灌木叢中。
展若綾抽了一口冷氣,正要開口罵旁邊那個肇事者,就聽到鍾徛輕飄飄地說:“展若綾,你怎麼連東西都拿不好?”
展若綾氣勢洶洶地反駁他:“如果不是你突然冒出來嚇了我一跳,它怎麼會掉下去?”
鍾徛微微眯起眼看了她一會兒,她不甘示弱地瞪回去。
他舒展開眉頭,說道:“下去吧。”
“什麼?”
“你怎麼這麼笨?下去找手機啊。還是說你不要了?”
丟下這句話,鍾徛不等她回答便轉身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