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園上空響起了。
還是遲到了。第一節課好像是語文。語文老師經常誇獎他作文寫得好。
上課鈴聲響過後,經年想了想,最終啟動駐足已久的腳步,慢慢地推著一輛壞掉的單車,經過少女的身旁。他這時多麼臉紅,雨水的冰涼一點也不能解決他此時臉上的熱度。
如果這是一齣戲,那麼他就是角色不清的路人甲,懷著一顆忐忑不安的心尷尬地走過場。
他多想騎上單車就倉皇地跑過去。可是單車壞掉了,鏈條拖在地上發出嘲諷的笑聲,虐著他的耳,撕裂某種物質一般。
他走得很快。鞋底濺起了雨水。低頭就能看見一朵朵水花悽美地綻放在腳下。
經過少女時,他忍不住小心翼翼地看了她一眼。她依然浸泡在暗淡的雨線裡,似生長在冷寂仙境的蓮花。
一股莫名的衝動從肺部湧上來,輕輕絞痛了他的心。他想停下來,脫下雨衣,把它穿給淋溼的。可他沒有這樣做,而是加快腳步走向了校門口。他便恨自己。
遲到了。語文老師果然沒對他發脾氣。
安靜地上完第一節課。
課後,雨已經停了。
經年坐在教室裡看見,遠方出現了一道彩虹,優美地縫合了天空的傷口。
遇見昔草的這一年,經年十七歲,上高二。
他學習很好,做學習委員。每天捧一大堆作業本給老師修改,又把修改後的作業本捧回教室,發下去。他每天經過走廊,隔壁班的女生都望出來。
女生們指指點點。
“嘿,那就是一班那個經常考年級第一的經年呀!長得很帥啊!”
“喂!喂!你發花痴了麼?哈哈!”
五彩的流音突然就灌滿了他的耳朵。他的臉頓時緋紅,女生們便笑得更厲害了。她們覺得這樣害羞的男生多麼可愛,她們的眼神和聲音讓他加快了腳步。他跑回教室裡,發覺兩頰熱得出奇。
羞澀的溫度一層又一層地掠過他的面板。
他就拼命坐下來做習題。
做出來的答案,全部錯得很離譜。
成績優秀又帥氣的男生自然而然地成為那些女生青春裡最明媚的一道陽光。
之後便收到很多情書。
他被迫成了一位郵差,開始讀好多信,又扔掉好多信。
信實在太多了。
沉甸甸的少女情懷,他抱在懷裡,幾乎走不動。其實很大一部分是因為下午體育課打籃球時,腳扭傷了。雖然走路時不至於一瘸一拐,但也不能走得太快,否則,腳底就會浮上一層淺淺的痛。
下過雨,空氣出奇的清新。芳香的味道夾在風裡輕輕地掠過來。
沿著牆邊走向單車棚,經年額頭沒長眼睛,根本看不見一團黑影從上方掉下來。他之所以抬起頭,是聽到頭頂的“啊!”一聲尖叫。
然後,黑影就落在跟前。
他嚇得鬆了手,手裡的情書頓時像羽毛一樣散落出去。其中一兩封,正好飄落在一張嬌麗的臉龐上。
光線在四周瘋狂地折戟。
晦暗的線條斷在一具‘屍體’的邊緣。
從樓上摔落的女生。安靜地躺在地上,像是睡著了。
也不知道死了沒有。
女生的腦袋歪向一邊,十足電視裡墜樓現場的屍體,姿勢誇張得有點可笑。
經年忽然就想拿起一根粉筆,沿著屍體慢慢畫出一個人形圖案。很久之後都可以跟別人說:“嘿,以前這裡有個人跳樓死了,還是我親手幫屍體畫線的呢。”存在於腦海裡一個小小的惡作劇的想法,隨即被塵土飛揚的恐懼淹沒。
畢竟死人了呀。
他嚥了咽喉嚨,一抹乾澀的唾液灼灼地滾過喉嚨。他感覺頭皮發緊,頭髮像被誰的手使勁往上扯,繃得緊緊。
沉默了一分鐘。他決定像個優雅的瘋子那樣,尖叫著“死人啦!死人啦!”跑回教室。
可是他又想,這樣一來,他在女生當中的白馬王子形象想不倒塌也難。到時候,他會成為落魄成一名白馬瘋子。
他因此困在左右不決的猶豫中。
隨後,一群女生鬧哄哄地從樓上跑了下來。一個,兩個,三個。差不多的穿著,眼神也幾乎一樣,壞壞的。看到屍體旁邊站著不認識的男生,三個女生都停了下來。
雙方的目光在空氣中糾纏片刻。
經年愕然地看著她們,想知道她們是不是死者的朋友。
問句還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