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的警衛員都笑起來。
山埡口下去,是一大片霧森森的樹林。那裡圍著一群紅軍戰士,還傳出爭吵的聲音。周恩來聽了聽,聽不真切,就立起身來,向那群人走去。走到近處,不禁暗暗吃了一驚。原來,黨中央的總書記博古面紅耳赤地站在那裡,神情異常激動;地上一個傷員躺在擔架上,腿上和頭上都纏著繃帶,神情也同樣激動,還不斷地揮著手叫。那個個子矮矮的,戴著深度近視鏡的“少共”中央局書記,也站在旁邊。周圍還站著一些中央直屬機關的工作人員和正在行軍中的紅軍戰士。
只聽那個傷員激憤地喊道:“……你究竟要把我們帶到哪裡?我是問你,你究竟要把我們帶到哪裡……”
“我不能容忍你這種問話,我也不能回答你這種毫無禮貌的問話!”博古也憤怒地叫道。由於臉上冒汗,他的近視鏡老是向鼻尖滑落,他向上推了一推。
“這怎麼是沒有禮貌呢!”那個傷員揮著手分辯道,“你是總書記,我是黨員,我有提意見的權利!不光是我,我們許多人都是有意見的!你知道我們怎樣同敵人拼的嗎?為了掩護中央,流血犧牲,我們沒有意見;可是,你們遲遲不來,我們一個團快拼光了!我們政委和幾個營長都犧牲了,我們團是一千八百人哪,現在不到五百人了!……我,我……”
由於傷員過分激動,說不下去,滿眼是淚,竟哭起來了。
矮矮個子,戴著深度近視鏡的“少共”中央局書記看不下去了,他向著擔架邁了兩步,指責道:“你這是幹什麼!中央壓制民主了嗎?不讓你們提意見了嗎?”
“我們有意見敢提嗎?”傷員反問,接著又氣憤地說,“好,今天你讓我提我就提。我一九二八年就參加了紅軍,一、二、三、四、五次反‘圍剿’我全參加了,為什麼前四次仗打得那麼好,為什麼你們一來弄成了這個樣子,把我們的根據地都丟掉了?
傷員的話還沒有說完,“少共”中央局書記象公雞鬥架一樣地伸長了脖子,鼓著眼睛狂叫:“你這是懷疑中央!是反對黨的路線!是反對國際!今天要不是看你負傷,你要馬上受到黨的紀律制裁,我要馬上開展你的鬥爭!”
周恩來聽到這裡,立刻分開眾人,站在人群中央。他向圍觀的人揮揮手說:“同志們快走,快走!這有什麼可看的嘛!”
大家一看是周副主席,神情相當嚴肅,就紛紛散去。
周恩來接著走到擔架旁邊,對傷員平靜而又嚴肅地說:“在我們黨內,對任何人有意見都可以提。但是象你今天這樣激動,這樣對總書記就不恰當嘛!”
說到這裡,語調變得和緩了一些:“你是哪個單位的呀?擔任什麼工作?”
“我是一軍團的,擔任團長。”
“你的名字呢?”
“韓洞庭。”
“哦,韓洞庭?”周恩來立刻想起了什麼,說:“四次反‘圍剿’,活捉敵師長陳時驥的不就是你這個團嗎?”
“是。”韓洞庭不好意思地臉紅了一紅。
“聽說,你過去是安源煤礦的礦工?”
韓洞庭點了點頭。
“那你參軍很早了嘛,就更不該這樣嘛!”周恩來說,“你提的幾個意見,都是很大的問題,這要中央好好討論,才能做出決定。但是不管怎麼樣,我們對黨的事業,對共產主義事業,應該有信心。這次過湘江,我們的確付出很大代價,教訓很沉痛,但畢竟是過來了,過來就是勝利!你那個團受損失很大,今後還可以補充嘛!凡是有窮人的地方,凡是有剝削、壓迫的地方,就會有人參加紅軍,你信不信?”
韓洞庭望著周恩來和悅地點了點頭,剛才的怒火似乎消失了一多半。
周恩來見他的情緒緩和下來,立刻掃視了一下幾個擔架員說:“你們快趕隊伍去吧!韓團長的傷不輕,路上要注意一些。”
幾個人連忙抬起擔架,周恩來又握著韓洞庭的手說:“那就好好養傷,早點回去帶好部隊!”
“好,好,周副主席!我一定早點回來!”這個粗獷的礦工,眼睛閃著淚光,語調裡甚至露出幾分溫柔了。
送走傷員,周恩來看見博古仍然餘怒未熄,就走上前去,攀著他的肩膀在一棵大樹下坐下來,溫和地說:“博古同志,這次過湘江,我們的確損失很大,同志們有些怨氣,言詞激烈一些,我想是可以理解的,也是可以諒解的。我想你不會在乎這些。”
博古還沒有說話,那位“少共”中央局書記又擺出公雞鬥架的樣子,伸著脖子說:“僅僅是言詞激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