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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部分

若夫淫雨霏霏,連月不開,陰風怒號,濁浪排空;日星隱耀,山嶽潛形,商旅不行;檣傾楫摧;薄暮冥冥,虎嘯猿啼。登斯樓也,則有去國懷鄉,憂讒畏譏,滿目蕭然,感極而悲者矣!

至若春和景明,波瀾不驚,上下天光,一碧萬頃,沙鷗翔集,錦鱗游泳,岸芷汀蘭,郁郁青青。而或長煙一空,皓月千里,浮光耀金,靜影沉璧,漁歌互答,此樂何極!登斯樓也,則有心曠神怡,寵辱偕忘,把酒臨風,其喜洋洋者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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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遺事 第二十一回(4)

嗟夫!予嘗求古仁人之心,或異二者之為。何哉?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居廟堂之高,則憂其民;處江湖之遠,則憂其君。是進亦憂,退亦憂。然則何時而樂耶?其必曰: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歟!

噫!微斯人,吾誰與歸!

時六年九月十五日

寫完最後一個字,仲淹擱下筆,抬起頭望著城下無邊無際的田野,彷彿仍在執拗地尋找那並不存在的“斯人”。除了秋風田野,什麼也沒看見!他終於再一次感覺到了惆悵與失望,感覺了從來沒有過的幾乎讓他窒息的孤獨,轉身而去了。

這篇《岳陽樓記》,不啻仲淹生命的絕唱。他一生的思慮、追求、浩嘆,盡萃於此,也在這裡達到了極致。自從離開權力中心,他在政治上已經難有大的作為,至多隻能在有限的範圍內做些立功立德的好事而已;餘下的,也就只能是浩嘆、惆悵與無邊無際的寂寞了。而傾其一生所凝聚的華彩樂章,是不會第二次出現的。它,自然也會因此而成為岳陽樓的千古絕唱。

滕宗諒得到文章,高興得什麼似的。那時蘇舜欽還在滄浪亭邊傲世,宗諒一向心折他的字,又專門請他書丹,另外找雕刻名家制成雕屏,懸掛在樓上。大好湖山,千古名樓,有它們錦上添花,也就更加光彩奪目,叫千秋萬代徹心向往,低迴流連了。

好像要與仲淹並駕齊驅,歐陽修在滁州也寫出一篇絕妙文章:《醉翁亭記》。

歐陽修與范仲淹一樣都出身孤寒,也都一樣自強不息,奮鬥入仕。既要入仕,都免不了趨時順勢的一面;而因為特出獨立,忠君報國,他們又都有鋒芒畢露、持節抗爭的時候。但他們在年齡、經歷、學識、氣質等方面,並不完全相同。歐陽修不是新政的主帥,他的挫折與感慨都要輕得多;就學識與氣質而言,他也更會調節自己,以一種調侃或多少有些變形的轉換來順應變局;他還正當壯年,對未來並沒有徹底絕望,這也為他能夠怡然自得,留下一份迴旋餘地。一旦有了機會,他自然會沉醉流年,悠遊歲月,不至於像仲淹那樣沉鬱憤激。

宋朝在行政區劃上繼承唐代制度,州、縣也是按照面積大小與戶籍多少,分出等次。州,除京、府之外,也有輔、雄、望、緊、上、中、中下、下等數檔;縣,則分赤、畿、望、緊、上、中、下七等。滁州是上州,所轄不過清流、全椒、來安三縣,是個中等偏下的州。州不大,事情就不多,退出激流正好息肩,歐陽修原又是個不願苛煩的人,自然更政簡事輕了。滁州城外四面都是山,西南邊的琅琊山,峰巒挺秀,壑谷幽深,林木蔥蘢,泉流潺湲,尤其美不可言。琅琊山原本沒有名字,因為西晉琅琊王司馬睿曾在這兒避難,才有了名字。山頂還有一座千年古剎琅琊寺,寺中的住持智仙,也是個學識淵博、極有情趣的和尚。山水之外,更有史蹟可尋,趣人可聊,歐陽修這個清閒無事的風流太守,當然要時時光顧,徜徉其間了。而一旦徜徉於山水之間,與自然融為一體,個人的榮辱升沉,就變得無足輕重,甚至滑稽可笑了。

智仙不僅有情味,也很知趣。能相與像歐陽修這樣的文章名家、風流太守,自然覺著榮幸至極,便投其所好,在琅琊山腳下,臨著泉水修了一座四角挑尖的涼亭,專供歐陽修歇腳,飲酒,欣賞山川秀色。既有亭如翼,歐陽修的思緒也像插上了一對翅膀,陶然之餘,也就欣然命筆,盡情揮灑了。

他寫道:

環滁皆山也。其西南諸峰,林壑尤美。望之蔚然而深秀者,琅琊也。山行六七里,漸聞水聲潺潺而瀉出於兩峰之間者,釀泉也。

峰迴路轉,有亭翼然臨於泉上者,醉翁亭也。作亭者誰?山之僧智仙也。名之者誰?太守自謂也。太守與客來飲於此,飲少輒醉,而年又最高,故自號曰醉翁也。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山水之間也。

山水之樂,得之心而寓之酒也。

若夫日出而林霏開,雲歸而巖穴暝,晦明變化者,山間之朝暮也。野芳發而幽香,佳木秀而